PD-1谍战

2020年9月4日，人类历史上极其普通的一天。

多年以后，“后浪”们早记不清6年前的今天对于生物医药界来说有多么重要，但君济达生物的创始人郭为民始终忘不了那一天：FDA批准了其首个基于肿瘤免疫检测点PD-1的抑制剂——来自默沙东公司的帕博利珠单抗，英文商品名Keytruda。大家后来都管它叫“K药”。

当时谁都没预料到K药一年能卖100多亿美金，不过几百家企业老板却似乎是很早看到了K药的明星像，一拥而上。大家都想分一杯羹，郭为民也不例外。

“这协议，我是签定了”

2014年冬至。

“老板，这协议您看要不要再考虑考虑？Daniel教授在科研界的名气也不是特别大，就这么个抗体结构，要大几百万刀。咱账上的资金也不多了……”

“账上还有多少钱？”郭为民抬起头问。

“满打满算，也就...两三百万的样子，这还没去掉欠供应商的钱，以及门外那帮投资者还在吵着要撤资……”

郭为民抿了口茶，心想，创业五六年，过桥、贷款、白条记不清签了多少，每一次酒醉之后就差跪下来喊那帮孙子爸爸了……别的行业，几个亿投下去，多多少少还有点回报。干这一行，创业，简直就是烧钱无底洞，公司搞了这么多年，一个仿照国外的生物药才刚拿到临床批件，还得花大价钱买原研作对照，上市估计要到猴年马月。

“签吧，看了那么多paper，都说不错，就赌这一次了。赢了，也算给投资人一个交代；输了，大不了咱再一起回去给洋人打工。”面无表情的郭为民叹了口气。

郭为民心想，犹豫，怕是更没有机会了。在中国，凡事都要赶早，晚了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快点，再快一点”

2016年晚秋。

“老板，K药又批了一个适应症，还是大适应症，肺癌！O、K两神仙不仅仅在国外打得起劲，听说也都悄悄入华了，肿瘤界的南北泰斗都正在谈……”

“嗯”，郭为民没说话。

“再加上政策放开了 ，国外已经上市的新药到国内申报，只需做个桥接实验就可以，我们得从头开始做，怕又是要落后老外很多了。”

“那怎么行？咱们在这方面吃的亏还少吗？老外吃饱了，我们连汤都喝不到。”一向温和的郭为民从凳子上跳起来。

“那，那您有什么弯道超车的法子吗？”小陈小心翼翼问道。

“在国内，从拿到批件到做完临床试验，快的话要多久？”

“这个，得看申报的适应症。如果是大瘤种，入组患者得几百例，没个三五年很难完成；如果是小瘤种，几十例就够了，快的话一两年估计就能完成。并且听说，为了鼓励临床急需的创新药上市，国内还有一套有条件批准的方案。”

“既然有捷径，为啥不走？”郭为民反问道。

“您的意思是，我们先递交小适应症的临床试验申请？”

“嗯，大的适应症也要开始着手。都得快点，不要低估大家抄作业的能力。另外，申报方案递交上去后，叫小杜多跟CDE那边沟通，不行的话，让她就在CDE附近找个酒店住下，有什么动静跟我们电话联系就好了。”郭为民吩咐。

“公司这边，你让唐博士他们也加快进度。我们数据没问题，批件肯定是能拿下，就是早晚的事情。跟CRO、中心以及王教授也要保持联系，可以把合适的病人先留意起来。一拿到批件，我们立马启动，半秒都不能耽搁。”郭为民多叮嘱了几句。

“头对头对比？你傻呀”

2017年仲夏。

“老板，我们已经有4条3000L的生产线了。您真打算再扩建吗？周处长那边来电话了，问那块地我们还要不？”

“为何不要？”郭为民一脸严肃。

“就是担心，步子一下迈大了，万一产能过剩咋办？”小陈嘀咕，“我查到了一组数据说，2004年前后国内小分子药厂在GMP那块投了几百亿，生产能力至少在2001年的基础上扩大了两倍，后来生产能力严重过剩，约有70％的企业、50％的设备在闲置。”

“我们在国内妥妥前三的位置，后面还有几十家才立项，你怕什么？”郭为民追问道。

“就是啊，可是最近好多媒体小报在嚷嚷，说什么PD-1扎堆，受试患者都不够用了，以及什么不同厂家的PD-1效果还有差异，应该放在一起做头对头对比试验。我就担心……”

“呵呵，头对头对比，你傻呀？料定谁家也不敢主动跳出来做头对头对比，除非脑子进水了”，郭为民心想。

“你还杵在这干嘛？赶紧给处长回个电话去，别晚了被人家先拿了。”郭为民加重了语气。

显然，PD-1市场是个百亿级的市场，这么大的需求不是一家药企就能满足的，几位老板早已在内心达成了高度一致。

“离开MNC，Biotech大有作为”

2018年初春。

“老板，我们的II期数据刚刚出来，整体效果真的不错，相比于化疗，是质的突破啊。看来国外那些文章没瞎说「免疫疗法真是治疗肿瘤的革命性疗法」。”小陈兴冲冲地拿着刚从CRO那儿统计的数据。

“别高兴的太早，光有技术，还不行，得用销量说话”，郭为民缓缓说道，“让小徐把公司高薪招聘销售总监的信息放出去。另外提前跟猎头讲清楚，候选人一定得是来自MNC的，手上至少得有几十家大三甲医院的主任资源。”

“这个，MNC舍得给资源，咱们能给啥？”

“有啥给啥！实在不行，咱俩割点肉，拿出点股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不妨也去游说游说，毕竟在外企干的再好也有天花板，而我们Biotech是国家重点支持的，于情于理，肯定会大有作为的……”

“再说，好歹你也在医药行业混了十几年，应该知道这个，市场跟谁的产品好、谁的不好没有绝对的关系，就像咱这个PD-1，因为大家都没做过头对头，任谁号称自己是best in class，都没啥依据和数据。所以，关键时候我们还得靠那帮销售的推广能力。”为了招到合适的销售总监，郭为民不禁多强调了几句。

“进医保了，集采还会远吗？”

2020年夏末。

“我就说吧，今年早些时候应该重仓生物医药股，这波疫情大部分医药股都至少翻倍了。”股民99在网上抱怨自己。

“可不是吗？我在想要不要再买点PD-1相关概念股，半年报出了，今年几个国产的PD-1都卖得不错。尤其是进医保的那个PD-1，听说上半年卖了10亿，这才上市1年多的时间……”股民菜菜附和。

“咦，几家Bioteh都披露了财报，就恒瑞没披露，坊间传闻卖了20多亿。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恒瑞不愧是老大哥……那几家在香港上市的B，为了给投资者看答卷，都太急了。” 老股民黄四爷心想。

「既然有PD-1进医保了，按照医保局的花钱逻辑，销售业绩这么好，那离集采白菜价应该不远了。。。」黄四爷在某股吧敲下了一行字。

“老板，不好了，二级市场不少看空我们的消息……”董秘西西快步跟上。

“什么消息？说来听听。”郭为民不紧不慢。

“有说产品快进集采的，也有说我们销售费用比例太高，不像创新药企业的……”

“你觉得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眼光得放长远一些……”郭为民反问。

“好消息，坏消息？老板，这我哪参得透呀！您咋这么淡定？”西西一脸苦恼。

“谈不上好坏吧，得看我们怎么把控。好比打牌，有人能把一手好牌打烂，也有人虽然抓到一手烂牌，还能打得不错。”久经商场的郭为民似乎运筹帷幄。

“那老板，您的意思是？”西西仍然是云里雾里。

“集采意味着放量，我们3年前以比较低的价格拿到了地，并自己建了厂房，压低了成本 ，总体来说是比较合算的。当然也得提防那些后来的厂家。对那些光脚的，派我们商务过去谈谈，找点由头合作合作。”

“另外，跟云博士那边传达下，让他们接下来提高立项汇报的频率，尽快找到媲美PD-1的下一个项目。”

注：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从申报临床到获批上市，特瑞普利单抗、信迪利单抗、卡瑞利珠单抗平均仅用了28个月的时间，这是中国医药“基建速度”。2020年半年报披露尘埃落定，4款国产PD-1半年创造了近40亿元的营收。

肿瘤免疫的市场仍在狂欢，然企业家们早开始悄然布局，寻找下一个PD-1。哪些技术即将或已经成为了资本的宠儿？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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