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学指南》清·余丙照【张秀东注释01】
叙(王雅南)
诗有六义,其二曰赋,故班固云赋者古诗之流。先王采焉,以观士风。赋之名义重矣哉!汉兴,古赋渊博,兼用楚骚。六朝以后,始定为律赋取士,至唐大备。宋元稍变其律,不离厥宗。
国朝稽古右文,无体不备。故自胶庠及村塾,莫不以赋学课生徒。然而习古体者嫌于宏肆,变律体者近于轻剽,虽有名师讲改,究之金针未度,学制无方,惟倦教者多秘其法故耳。吾邑余纱山先生辑有《赋学指南》一书,分为十法,条缕不紊,恺切详明,一以唐律为正轨。
时予宦游江右,未见其书。今年春接读全卷,并札示云:“前书仅选唐赋十篇,时赋二十篇,今增选两汉六朝及宋朝各数篇,又增时赋十余篇,俾骚、古源流及当代巨制鸿裁,皆可藉斑窥豹。”又命其郎君注释赋中典故,以便后学查考。予披览久之,知其夙从楚省吴立葊先生游,深得赋中三昧,是以启发后学,至精且详。陆士衡云:“赋体物而浏亮。”扬子云云:“诗人之赋丽以则。”纱山所论,其得此意矣。予喜于闻命,聊撰数语以弁简首,愿海内同学之士知所取法,以为程式,庶无负纱山之苦心,则幸甚。
时道光廿八年,岁次戊申三月上巳,杏山王雅南谨识于光邑涑水书院。
序原叙(余丙照)
自有唐以律赋取士,而赋法始严。谓之律者,以其绳尺法度亦如律令之不可逾也。由元迄明,因之不失。我朝作人雅化,文运光昌。钦试翰院既用之,而岁、科两试及诸季考亦藉以拔录生童,预储馆阁之选,赋学蒸蒸日上矣。然通晓者往往矜为秘授,向往者每致叹于迷途,故草茅之士,苟非学有渊源,工赋者亦少。照于是忘其固陋,取唐赋佳构及国朝名作,择其佳句,分为十法。始之以押韵,终之以炼局。又别为碎目数十条,每条引佳构若干以为程式。后复附以赋法,补其遗漏。盖欲为无师授者示迷途,故不惮缕晰言之耳。第照谫陋,所论诸法,或采之名家,或出于鄙见。诚恐立言不当,贻误后学。集成,急就正于吴立葊夫子,谬蒙褒嘉,且为鉴定。谓宜公诸同人,嘉惠来学。照敢谓赋学之精,莫此为备哉?聊以叙述旧闻,志父师之教于弗谖尔。高明君子苟有匡所不逮,辱而教之,则照之取法更进矣,敢不拜嘉乎!时皇上御宇之七年岁次戊申仲秋谷旦,纱山余丙照题于文华堂。
原叙(吴东昱)
司马相如曰:“赋家之心,包括宇宙,总揽人物,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然则赋其不可学乎?然相如又云:“一经一纬,一宫一商,赋之迹也。”刘勰亦云:“丽辞雅义,符采相胜,赋之体也。”则赋又若不可学而可学。我朝文运昌明,自翰林以及小试,莫不试士以赋,赋学之盛,追汉唐而轶宋明矣。乃草茅之士,能赋卒鲜者,非赋不可学也,欲学而不得其法,求法而不得其人,遂若可学而不可学也。余生纱山,少学于予,诗赋即颇留心,数载中耳提面命,赋中三昧,已得其大凡矣。后从周生豹山游,益加研习,赋学遂臻宏博,从此刊陈落腐,含英咀华,以登徐、庾之堂,而树骚坛之帜,殊可顷指。俟今年夏,以所辑《赋学指南》就正于余,集分十法,始于押韵,终于炼局,条分缕晰,各引佳联,以为程式。虽只就时下律赋细为指示,而于骚、古诸体概未之及。然初学之士,得此一编伏而读之,赋中诸法,了如指掌,不俟面命耳提,自可抽黄对白,又何法之不易知,赋之不可学哉!予喜纱山能叙述旧闻,更有心得也。少为更正,益以数条,命付剞劂,以广所学云。
时道光七年岁次丁亥孟秋月,立葊吴东昱题于响泉书屋。
《增注赋学指南》叙(余丙照)
昔杜南征注《左传》,颜师古注《汉书》,论者谓为二书功臣,然杜不长于鸟兽虫鱼,颜不长于天文地理,皆阙之不注,以俟后人之增释。今欲以固陋之学,探巨制之淹博,明而注释之,难矣。然详注不能,不注更不可也。(照)于丁亥岁(道光七年,1827)有《赋学指南》之刻,不胫走四方矣。而注解全无,读者每以獭祭苦之。夫示以作赋之法,使仍昧于赋中之典,尚得谓嘉惠来学乎。况其时唐赋仅选十篇,时赋仅二十篇,聊示入门快捷方式,而于历朝佳赋俱未采入,亦无以拓才思而开眼界。壬、癸岁(壬寅,道光二十二年,1842;癸卯,道光二十三年,1843),课徒多暇,取《指南》旧本增而注之。选两汉六朝赋数篇,冠唐之前,以溯其源;选宋赋数篇殿唐之后,以观其变;选时赋之清新典雅有裨后学者十余篇,以便其取资。且命小子(耀)辈博考群书,于赋中典故载于习见书中者,采而注之篇后,使不苦于查考。此照不揣固陋增注之苦心也。至所未见之书,则亦师杜南征、颜师古阙而不注之法,以俟博雅君子云尔。
时道光岁在昭阳单阏寎月,纱山氏余丙照题于黄士关之醉经堂。
附:赋法绪论
秦光煦《寒碧堂赋》:
意托于寒,知凛凛清操,决无附热趋炎之态;色取乎碧,想苍苍老气,绝少怜红宠绿之情。
且堂之中,寒菊连床,碧云绕架,尽饶乐意之相关;而堂之外,寒蝉咽露,碧树横秋,可见命名之有以。
读书至此,随手写下如下一行字儿:窃以为如上之句,美固美矣,然终归未能尽善耳。盖因句子过长,必致韵声杳渺之故也。此亦清贤文字,功多求乎小巧,总体终逊乎唐贤一筹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