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听雨丨托煤坯
托煤坯
作者:隔窗听雨
小时候,一到秋天,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农村人在忙,忙着秋收打粮,城市人也在忙,忙着购买秋菜,准备过冬。
过冬,不单纯要储备蔬菜,还有一个主要问题,那就是冬季取暖。因为我们北方的冬天很冷,而且长达五个多月时间。
说到取暖,农村人除了生产队分一些柴禾,还要另谋出路,因为分到的柴禾仅够烧上两三个月。所以,秋天来了,农家孩子也要参与打柴禾的事情。
早年,很多人去大地拾柴禾,捡马车没拉净秫秸、玉米杆,有时扛着耙子挠柴禾叶。秋天里小孩时常跟着大人去河畔、荒滩割野草,还会到公路两边的深沟里搂树叶。秋天过后,趁着还没上冻,到大地里打茬子。通俗的讲,就是刨高粱、玉米根,回家晾干后,很扛烧,十几个茬头,赶上两捆毛草。总之,农家人要准备足够的柴草,否则冬天必然挨冻。
城市人秋天也要准备取暖,不过城市比农村优越,国家按计划供应煤炭,一般每户供应一百斤木材、二百斤煤块,这是点炉子用的。其余按月、按季度供应数量不等的煤面。有一种炉煤,直接填在炉子里是不起火的,其它煤面也是烧了一半、漏了一半,随着炉灰一起落到炉箅子底下。所以,城里人把煤面和上黄土,托成一块块煤坯,解决了煤面直接燃烧的缺欠。这种方法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明的,不过,从中体会出劳动人民的智慧与才能。
因为要过冬,秋天里煤场买煤要排长队,开票交款站排,等车拉脚站排,挤挤压压,没个大半天一车煤拉不到家。城市居民住趟房的还可以,家家都有一个小院,而住楼房的这时就显出了劣势。买回来的煤,只能卸到公共地方,还得急哧呼啦的挖黄土,打水和煤,抢占地方托煤坯,不然晚了托煤坯的地方都没有。当然,他们也要事先收听天气预报,至少要有三个连续的晴天,才可以托煤坯。
每到秋季,各个楼空、趟房的过道,无一例外全是煤坯。煤坯有圆的,有方的,圆的搓一锹拍在地上,稍稍一抹就是一块;方的得用坯模子,坯模子有单块的和双块的,双块的效率更高一些。可以说,大街小巷煤坯成患,有时候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这也成为季节中的一道风景。
每年秋天,无论农村、城市,都在忙着过冬,为冬季取暖大费周章。我家住在农村,是农村里的工业户,一年四季我们也享受国家供应居民的生活用煤。因为住在农村,去大地里捡柴禾极为方便,所以,我们家不会为冬季取暖而犯愁。
每逢秋季来临,我们和农村人一起拾柴禾,割野草,打茬子。也和城市人挤在煤场,排队买煤,同样挖黄土和煤托煤坯。不过我们从来不用和邻居抢地方,自家一个院子托多少煤坯都不成问题。
记得那一年,是一个礼拜天,妈妈在煤场买了两千斤煤面,拉脚师傅了拉了两趟才完事。接下来是三姐带着我们去东坑挖黄土。东坑到我家有三百多米的距离,那里土黄,粘度高,和煤最好。三姐挑着一对土篮子,四姐背着着一只土筐,五姐扛着一把铁锹。我和小妹空着手跟在她们身后,属于跟着凑热闹,一起去往东坑。
东坑取土的地方,紧挨着生产队菜园栅栏边上,已经挖得好深 。三姐把土蓝放在岸上,接过五姐手里的铁锹,顺着斜坡走到坑底。坑底的黄土不是很好挖,很实诚,通常要用锹头剁、或是贴地面抢,然后把碎土攒在一起,再挫到筐里。站在坑底直接把土扬在筐里,有时会撒出去,四姐干脆把两只土蓝扔下坑底,让三姐直接把土装到里面,不过只装了半筐,四姐五姐俩人下去抬起半筐土,由于坡陡弄到岸上还是很吃力,不怪每次只是半筐土,若是一筐还真不容易上来。
尽管挺费力,仅用了十几分钟就把一只土筐,两只土篮子装得满满的。三姐担起扁担走在头里,四姐五姐抬着土筐紧随其后,这回轮到我拿着铁锹,小妹就跟在我的身后。一担土很有分量,压得三姐没法挺起胸膛,走了不到百米,只好放下担子歇歇,同样,一土筐分量也不小,四姐五姐也是走不远就交换位置,左右手轮换。
我和小妹虽然没有重载,可还是落在她们后面,三个姐姐除了暂时休息一下,走起来几乎像飞一样。不甘落后,我拖着铁锹小跑,一路叮当三响,身后带起一溜烟尘。待回到家,三个姐姐打水和煤,折腾好半天还不见小妹回来。等一堆煤都和好了,小妹才慢腾腾的从大门口走进来,边走边揉搓眼睛。原来是我顺地拉着铁锹、带起的烟尘迷了小妹的眼睛。
三姐没有埋怨我,带着小妹打水洗脸,我犯了错误只好积极表现。于是,我去库房找来坯模子,又抄起铁锹独自一人托煤坯。别说,趁着姐姐们短暂的休息时机,我居然托了两趟煤坯,足足有三十多块。
一鼓作气,我又接着干了起来,又打了二十多块媒坯,不知不觉间,和好的一堆煤已经用去了一半。不过,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不多时,姐姐们出来了,看到我自己托了这么多媒坯,直夸我能干,并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人多好干活,三姐接着托煤坯,小妹帮着挪坯模子,四姐五姐又和起另一堆煤。就这样,我们整整干了一下午,两千斤煤都让我们托成了煤坯。收拾停当,回身观瞧,满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战果累累。院路两旁也摆满了煤坯,一直摆放到大门口。
可能是累了,晚饭时多吃了不少,而且这一夜睡得也很香。第二天早起上学,看着整整齐齐的煤坯,心里满是成就感。下午放学的时候,院子里的煤坯已经八分干了,我和五姐拿来小煤铲,把一块块煤坯撬动一下,接着把它们一块块立起来,摆成英文“W”的形状。这样摆放,我们称是“狗咬纹,”它们互相支撑,不至于轻易被风刮倒。煤坯立起来,有利于水分蒸发,为的就是煤坯能够快一些干。有时不小心,我们也会把煤坯撬成两半儿,心里还是挺遗憾的,只好把坏的煤坯放在一边,单独晾着。其实翻动这些煤坯也是费了不少时间。可想两千斤煤,得打出多少煤坯?这些几乎是我们家一冬所用的煤。
三天后,煤坯已经干透了,我们姊妹利用放学的时间,把它们搬到库房落起来。这活也是繁重的体力劳动,不多时每个人额角都冒出汗珠。累也好,出汗也罢,人多力量大,最终我们把煤坯都搬进了库房,堆得整整齐齐,并把那些半截儿的放在最上面,等着冬天来时所用。
托煤坯,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以及前半生都做过,这些是每一年必须完成的事情。当下的年轻人,恐怕不知道煤坯是什么样子。也不奇怪,现在生活好了,城市都建起高楼大厦,居住环境与几十年前相比,已然是天翻地覆的改变。冬季有暖气,人们不再为过冬而犯愁。就连农村也有了很大改观,虽然部分人家还保留火炕,仍然烧柴禾,可平日整饭多是使用液化气,而农村也是自来水到户,还存在水井的人家,只不过用它浇浇菜园而已。
当今的农家,多数是白墙红瓦,有的还建起二三层小楼,如果是傍晚,很少再见到炊烟缭绕的情景。时代在发展,一切都在变化,城市农村与往昔都不能同日而语,我们这一代艰苦奋斗的人,过上今天的幸福生活,从心里向外的满足。
回忆过去,权当是忆苦思甜,喜看今天,我们富足的生活确实是来之不易……
文/隔窗听雨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隔窗听雨,实名:单乃久,74届知青,久居辽宁鞍山。一个喜欢文字的摄影师,一个从事摄影的文学爱好者,时常敲击键盘去追逐过往,力求每一篇文章都具有温度,希望每一段文字所蕴含的情感,能够温暖自己感动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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