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随笔（下）
编者按：本文系惠州阅读会会员 陈小娟 所作，因最近本人工作繁忙，考虑到公众号空窗期太长，会有点对不起大家。特向广大读者征稿。欢迎各位不吝赐稿，要求为原创作品。
故乡是我们小时候想逃离，长大后却回不去的地方，拜读完陈小娟女士的《归家随笔》之后，我也举目窗外，乡愁四起，好文共欣赏，敬请大家拜读。
（被改变的青山绿水）
曾经家乡的青山与绿水是儿时记忆里快乐的天堂。
上山拣苁菇穿梭在松林间听野鸟的欢唱，看野兔在灌木丛里蹦哒，春赏万紫千红的野花百般骄艳，闻尽群花吐蕊的芬芳，秋尝山楂的酸甜可口，野板栗和野柿子的甘甜糯，还有霜降后哪高高树梢上拐枣的诱惑，都构成了童年里对家乡青山依恋的一部分。
记得那时的春季清明之后至五一之前，还有深秋重阳节左右的时节，利用上学与放学的间隙在学校旁的山间遛上一圈总能拣到带着瘦肉色的苁菇。带回家加上鸡蛋煎煮总能喝到极其鲜美甘甜的苁菇汤，那汤的感觉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味蕾中呈现！
家门口水库的春夏季节是村子里我们同龄人和喜欢抓鱼的大人们的聚结地。每到雷雨季节，春未夏初在水库的上游滩涂上，养鱼人种植的水草长出半米有多，随着雷雨季节的大雨从田间的沟渠中急流直下，冲出一道道小溪沟，水库的鱼儿在产卵时总喜逆流而上，特别是鲫鱼和鲤鱼。我们这一辈孩童提了捞网丶土箋丶小桶丶锄头丶截水抓鱼丶浑水摸鱼各显其能，总有或多或少的收获。运气好时还能收获小水鱼，我就曾经捉到过一只。那时的餐桌有鱼丶肉的日子不多，能收获一碗或几斤鱼打打牙祭心里总是喜滋滋的。水草长得丰盛的时候，放牛的我们喜欢把牛赶到水库旁的田梗上，乘着水库请的看鱼和水草的老人不注意，就让牛儿去偷食那青悠悠的水草，它吃饱了我们就可以早点收工与小伙伴们玩耍。
中秋时节，勤劳的看鱼人在水库中段种植的两个角的大棱角成熟了，在优质水源里生长的嫩棱角生吃鲜脆甘甜，老棱角粉糯，一元三斤公道的价格还要连吃带送，老人的勤劳与善良赢得了乡亲们爱戴，也会回馈一些花生与蔬菜给他改善伙食。
而今想来，曾经承包水库的养鱼人都是那么纯善，坚守了道德的底线。用生态的方式养殖，保护水源。草绿鱼肥水清，那么好的生态链对比今天，那只是一段儿时的回忆。
曾经的青山绿水滋养了山脚下丶水库旁的村庄里一代又一代的孩童，也为走出这些村庄的孩童们记忆里平添不可抹掉的色彩。
远处，依山而建的养殖场
被畜口屎液浸染的农田
而今随着工业的发展与畜牧业的兴盛，急功近利的商人与村镇干部的利益共同体，青山上能一人合抱的大松树已无从找到一棵，一阵疯狂的砍伐之后变成了山丘上的灌木丛，还好这几年因国家的干涉，加上松苗的奋力生长，终于盖过了那曾经看得见贫瘠黄土的山丘。只是树林的植被随着人为的破坏，在逐渐缩小，有些地方远远看去，就像天空飘着的云朵，不全是绿色。
养殖场排出冒泡泡的水
水库被生活垃圾及污水浸染的滩涂
而今的水库，生活垃圾遍布滩涂，污水横流，浸染绿了冲洗出来金黄的沙土。今晨散步经过田野中段的行车水泥路上，在这迷雨连天只有六至九度的气温里，闻来阵似紧一阵的臭气。细看路旁田里发黑发绿的浊水，汇聚至水渠泻流而下直奔家门口的水库。回家这几天，站在家门口看见沟渠里冒泡发绿的浊水，一直不得其解，此刻找到了答案。放眼望去，在山畔依山而建的养殖场，便是浊水的源头，这是用饲料喂养三个月后便出栏生猪拉出的屎尿液。这样的臭气如若在三十度左右的六月，附近五丶六个村庄的人们岂不是要被熏晕！体弱的老少闻着这样的瘴气不知会生出不知怎样的病来?真心替我的乡邻们捏了一把汗。
水库岸上形同虚设的牌子
黑水丶绿水?不得而知！
发出臭味的水田
在这么文明的社会，大家都选择闭嘴，到底是怎样的背景让善良的人越来越奴性！到底是怎样失德的商人为一己之私选择众人之灾，到底是怎样的村人首领选择掩耳盗铃不管不顾……我不停地追问自己！
我试图用发现的眼睛看世界，用思辨的视角看问题，我总希望看见的是美好，在他乡我也看见了许多美好。而在生养我的家乡却看见了对自然生态的毁灭性破坏。我多希望我那些高知的乡邻们觉醒，把那份对家乡的热爱践行在维护田园的声讨、呐喊助威声中。为我们疼爱的父母在这山林间能畅快的呼吸新鲜的空气，我们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为下一次春节能豪迈地踏进这片让你曾经依恋的土地和乡人做点力所能力的事吧。
只要敢想敢干，一切皆不是梦！乡邻们，也许在欢闹团聚的春节，您忽视了身边悄悄发生被改变的乡土，现在有图有真相为证，请您思索，父母的晚年幸福生活在哪里，我们回家的路又在哪里?
七、亲情的诠释
亲人间有些事和人际关系很是微妙，若没有一定宽容肚量和情商，处理不当，必然会带来后续的予盾，小则口角，大则拉仇恨，导致整个家族的不睦，谁也别想过得特别舒心。每个人和每个家族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和睦的家族里，总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核心人物在亲人间周旋调剂，让你感受到亲人间友爱的氛围，不睦的家族，因为缺少了一位这样的人物，每个人丶每个小家庭总在计算着个体的利益与得失。
很多时候，家族中如有一位大德的女性长者，总能在予盾点时化干戈为玉帛，在谈笑间不失威严，把各种关系处理得妥妥的，大家庭的友爱、团结与幸福，与这样一位宅心仁厚丶负重前行的女性在默默付出是分不开的。
我家大舅的以仁德之心教书育人在外婆家那片地方的德高望重自不必说，但有时考虑事时也会失了细节，得以大舅妈从旁提点，总能把事情处理得圆满。我的大舅妈在家乡亲人女性当中，为人处事的方式和人生格局是让我最佩服的人。随着年岁的增长，现在体会到在曾经发生的很多事中印证了她宽厚与善良的个性及不俗的情商，有些是听父母说的，有些是自己体会的。
母亲姐妹兄弟四位，其间的生养关系有点复杂，大姨是抱养来的，母亲是被抱养出去后因土改时成份问题七岁时又返回家中的，大舅和小舅在家庭中的环境未发生过改变。在成年时，她们在原生家庭分离出去，建立了各自的小家庭。
在我的记忆中，表兄妹都还小的时候，各自的家庭都比较贫困，大家都互帮互助，特别是农忙和年节的时候，大家一团和气其乐融融。当时大舅妈自己开了个小商店，还在小商店门囗开了个菜档，大舅妈为人和气大方，生意自然做得不错，生活也比我们这三家宽裕得多。过年时会有许多糖果和零食，我们初二去外婆和大舅家拜年，大舅妈总会让我们在口袋里装多些好吃的。她家时常来客，有大舅的同事和她的娘家人，当然也有我们。很多时候我去到她家，总能看见她和外婆在灶台上煮饭，偶尔我也要帮忙看店。而在每年农忙双抢最严热的夏季时，我们都会相互帮忙，我们小孩去帮忙在田里抱稻谷到田梗上，由大人捆好挑到稻场上码晒晾打。抱稻谷对于十岁左右的孩子来说还是十分耗体力和辛苦的事，特别是大的水田，踩着半腿深的泥水跑来跑去。但我们还是特别乐意，因为去她家有肉、咸蛋丶云吞吃，还能在炎夏吃上冰棍和雪糕，那个时期物资匮乏，在我家一个月是吃不上两次肉的。很多人还在用大泡沫箱装着叫卖冰棍时，而大舅家已经有大冰柜了，大舅农忙到我家来帮忙时总不会忘记给我实带冰凉甜滋滋的冰棍或雪糕。
一直以来，大舅妈从没间断过做各种小生意来改善家庭经济状况，在我印象中她特别有做生意的天赋，这是小时候的记忆！
而这次的归家回来恰巧遇上外婆去世(正月二十五)的忌日，外婆去世时因路途遥远加上孩子们正在上学期间无法赶回去。，这次便与父母约好与他们一起去祭拜，恰巧那天也是外婆镇上的赶集日。在头天晚上我便与母亲约定，第二天早上早起不煮早饭，去镇上的集市上吃早饭。第二天还约了大妈，我们母女三人一早步行赶到街上，因为二堂姐家就在镇上，我们顺道串门去她家坐坐，大妈就留在二堂姐家中作客。但街市却因为下雨赶集的人寥寥无几，母亲带着我在变化得很大的街上走了几圈，除了吃份早餐却没有什么值得购买的东西。
十点钟的时候，随着大舅电话的催促让乘不下雨早点回家开始祭祀仪式，我便带着母亲坐车赶往大舅家中。车停稳走进大舅家的院子望进客厅，看见多年未见的姨妈及她的小儿子我的二表哥。姨妈如今因生病双腿无力坐在轮椅上，由他现任的丈夫陪着。她头发花白，岁月已经在她脸上刻下了太多的印记，说话声的气息时断时续。看见我后，虽然我走近和她打招呼，但还是有几句话未能听得很明白。而表哥曾年少的轻狂犯事入狱十年后回归社会后已步入中年，我俩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听说幸好这两年的打拼让他重拾了生活的勇气与希望。看见姨妈和表哥的到来，我百感交集，感叹岁月的蹉跎！随后看见了赶来和我们一起祭祀的小舅夫妇，一行人趁着天未下雨，我们一起走去外婆的墓地。在跪拜时我因未能赶回家见外婆最后一面曾经的遗憾，而悲伤不已情不能自己。这种因亲人的离世带来的悲伤情绪，总会让人在不经意间特别的时刻涌出无余。
在这场因忌日的祭祀的聚会里，还能见到多年未见的姨妈和表兄，我想大舅和大舅妈一定费了不少的心思，也得亏他们的大义和想得细致周到。把亲人间的隔阂与失意在家族团聚的相聊中慢慢褪去，让亲人们的亲情得以凝聚。
大舅妈中午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大家围着餐桌互送祝福，愿大家在未来的日子越来越好，越来越红火。散席后，大家围着火盆聊着往日的旧事趣闻，看见现任的姨父对大姨的体贴周到，看见二表哥对大姨的亲昵，我为大姨多灾多难的人生晚年而倍感宽慰。对于坐在轮椅上的大姨来说，中年丧夫晚年有伴，浪子回头的儿子是多么的难得，人生何求？
在这场亲人的聚会当中，大舅妈没有因为任何人的失意与不顺，而慢待身边的任何一位亲人，反而更加看重亲人给予的关怀。在外婆离世后的日子里，只要我俩在独处的时候大舅妈总是聊起她和外婆相处的点滴，她说外婆离开的头两年，她特别的不习惯，总觉得走到家里少了点什么，她说和外婆婆媳两人相处这么多年，从未吵过架红过脸。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我看见的场景里，如果外婆有不对的地方，她总是细言慢语的和外婆好好说，婆媳关系在她们村里是有口皆碑的。
大舅妈的人缘特别好，不管什么时候到她家，在不同的季节，总有乡邻们送来应季好吃的瓜果蔬菜。村里的人情世故也处理得非常的到位，村里东家长西家短的矛盾也会有人来找她去帮忙调解。大舅妈的好人缘，给她的人际关系带来了良性循环。
按我们当地的习俗来说，出嫁的外甥女是不用和舅舅走动的，我因大舅一家给予我这份难得和谐的亲情，从未舍去看望他们的步伐。每次只要回到娘家，我都会去看看我的大舅和我的大舅妈。
亲人间行动上付出的相互考量，是无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只要有爱的动力，就会有阻挠隔阂的能力。希望身边的每一位亲人都有这份凝结的动力！
八、归去归来
对于远嫁且家有读书娃的女儿来说，回趟娘家，是一件不易的事情，为孩子的各种牵绊总要深思熟虑才能做出决定。
这次回娘家探亲来去九日，七天的阴雨两日的晴天，也是这连绵的阴雨把勤劳的母亲困在家中而不得劳作，为我这出嫁十多年以来的女儿与母亲相处，创造了有史以来最多的相处空间，也是回家静心陪母亲最多的日子。
从回到家的那天起，我与母亲同进同出，一起为围着灶台烧火做饭，一起摘菜，一起下地干活，带着她一起走街串县城，在三次雨中走去街市的路上聊人情世故，感悟百态人生。在往返的路途中，让我体会到从小到大没有体会过的做妈妈小跟班的幸福，让我体会到原来静下心来和她聊天也可以像姐妹，终于可以做到再给色难于她！在我与母亲灶上灶下交流间丶去田间地头摘菜交流间丶家与县城镇路上相聊间，从母亲那里获得精神上的幸福与富足。
于我而言，家庭的和睦便是最大的心安。从我记事起，父母从来都没有间断过争吵甚至打架，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精神的压力与痛苦，让我感知和睦的家庭氛围对于孩子来说便是人生最好的给予。而我父母的争吵焦点永远是:母亲的过度勤劳与倔强，父亲的懒散与暴脾气。从童年至出嫁多年，这种氛围从未改变，也因为父母的争吵，随着两个孩子的长大，我带孩子回娘家的次数逐渐减少，我担心我的孩子在父母争吵氛围中受到影响。而这次回家几天，终于难得没有听见父母的争吵，彼此学会了隐忍，让我在家的日子过得舒心。而我也从以前看不惯父亲的种种言论和行为，与之针锋相对的争论到他喷世忌俗时避而远之。不得不说时间就是把双刃剑，既偷走了岁月也磨砺我们带凌角的性格，使每个人都在这个过程中成熟成长！也因为自身的家庭成长环境让我学会了隐忍，使得我和先生的夫妻关系友好相处，家庭也越来越和谐。
人们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谁说不是？随着归来日子的临近，母亲又开始为我准备带给先生和孩子爱吃的东西。离家的头天早晨，把糍粑沥干水丶马蹄晾干水方便我带来，把她自己做的干豆角和炒花生装袋，父亲把腊鸡丶腊鱼剁成块，还有自己养的吃青菜杂粮鸡生的土鸡蛋，他俩一边准备一边说这是他们仨个爱吃的丶这是女婿爱吃的，你回来热闹了几天，走了家里又冷请了……我无语地听着她的唠叨，体味着远嫁女儿归家太少带来的辛酸！
归来时的行李
要回来的那天早晨，母亲便开始忙碌着为我准备装各种带来吃的箱子，我让她不要忙，我自己会装好，除了母亲拿给我的东西，还有大妈送来的放养土鸭蛋，大舅妈做的红暑片丶菜干，我装了两纸箱，母亲见还有空隙又去地里摘了一筐青菜放在上面，我打包封箱用了一个拉杆车才搬得动。而母亲还在说，家里的米打农药少又好吃，能带点米去就好，下次开车回来带点米去吃。我的娘，你是让我把家搬空吗？我想你是要把心掏给我，都无以表达对子女的爱。
大舅妈送的红薯干、菜干
大妈送的放养鸭蛋
花生油丶菜籽油等
马蹄丶莲藕等
菜苔丶香菜丶艾等
吃过早午饭，叫了村子里的车帮忙送到县城火车站。父亲说他坐顺风车去县城买点东西，母亲说她闲着没什么事，要送我去火车站，我劝她不要送，车直接送到火车站没什么不放心，她说来回坐车很快，我便依了她俩的意愿。以前总觉得没必要来回折腾浪费时间，总不让送，其实后来才渐渐明白父母对儿女不舍的那份依恋的情感都在这相送的路程中，目光里。
在出发去火车站的路上，父亲坐在前排驾驶旁，和开车的哥辈乡邻说着话，母亲和我坐在后排，她少了在家时的言语，变得沉默而表情凝重，我从她脸上看见了不舍。到了车站卸下行李，二老叮嘱了我上火车注意安全，回家要注意身体，便跟车返回了。
这次的归家让我倍感欢欣，母亲的性格比以前开朗了很多，二老没有了争吵，家也变得和谐。失联十多年的同学和我取得了联系，失联二十多年的堂姐也找到了我，虽然都有多年未见，相熟的情感依然在那里。
人生忙忙碌碌一辈子，恍恍惚惚半辈子，总是在得失间错过与父母的天伦之乐，兄长之情，友谊之交，总有些憾事无以为继，让我们乘着当下的时光让它越来越少。
归去归来的路，都是回家的路。我愿每次和家人在这路程中带着欢娱的心情，脚步轻快的往返穿梭，乐此不彼，享受人生至真至纯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