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永远是我心中最美丽最动听的歌
故乡是我的魂,
故乡是我的根。
情牵故乡
袁公达
我的故乡立坳界,任人一看地名儿就晓得,半山界界上的一个村落。
漫长的岁月里,家乡人只能凭借勤劳的双腿征服着出入村落的那条山坡坡路。没有马路,马路只在山脚脚下一拐就像个相亲的姑娘没相中心仪的小伙子一样扭扭捏捏地远去了。
我就出生在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这地方虽然交通不便,但却是个美丽的地方。
从我们村里老旧的大队部往上右走,沿着一脉山脊爬完一段翠竹掩映的山坡坡路。走出一片翠竹林时,眼前会突然一亮,顿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弥漫在心间。这一村就是我家的所在——立坳界了。
走过村前一片平整的空地,眼前十几座呈“一”字形排开的木房子挤挤挨挨,亲热得让你分不清哪家是哪家。就象我们村落里曾经不分彼此的邻里亲情一般。
如今,很多的房子因为没人住都破败了,断垣残壁,毛草丛生,好似成了一个久无人烟的村落了。昔日的热闹,曾经的欢笑,都被带到山外了么?
在老家立坳界生活了十多年,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每到吃饭的时候。
这是个美丽动人的时刻,喜鹊在空地旁的鸡抓桐树上欢唱,村落里的人们都像约好了似的,大人小孩都端了饭碗来到村落前这块平整的空地上。你尝尝我碗里的菜好不好吃,我试试你家的饭香不香甜。男人们高声胡吹海侃,女人们嘻嘻哈哈在一边边扒饭边笑。哪个碗里的饭吃完了,就近的人就会亲热地招呼一声,我屋里近,装一碗塞进肚子算了。另一个被邀请的人就说,个个都是量好牛角起牛栏,回屋装吧,屋里煮了好多饭呢。那时候,家家户户的口粮都困难,饭是加了红薯米的饭,菜也多半是没有多少油水的水盐菜打汤。可如今想来,那滋味却要多美就有多美,胜过如今餐餐的大鱼大肉。
这个时候,队长雷公公是最活跃的一个人了。雷公公其实并不姓雷,只是因为他说话象打雷一样大声,而且辈份比我们高出两辈儿,我们那旮沓里又管爷爷叫公公,我们这一辈孩子就都管他叫雷公公了。坐在坪地中央的雷公公老是筷子里夹条细细的泥鳅我们这些小孩子,在当时足可以引诱我们眼球。哪个娃能告诉公公他的爹娘昨天夜里睡觉打了架子,我这条泥鳅就给他吃。有的女人脸腾地就红了,嘴里边骂着雷公公老不正经边扯着身旁跃跃欲试的娃子的手。没娃来啊,泥鳅我呷了哟。雷公公把细泥鳅塞一半到嘴里,眼睛瞟着一个个孩子。那年月,日子苦得不行,一年到头也难得见着一丝半点的荤腥,于是,总有几个经不住诱惑的娃子趁娘不注意跑去雷公公身旁,争先恐后地抢着说我爹我娘昨天晚上睡觉打架子了。要死哩!孩子们的母亲红着脸骂一声,赶紧跑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哗地一声,平地上顿时热闹得似炸开了的一口锅,雷公公皱巴巴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也乐得似一朵盛开了的野山茶……
在贫穷的岁月里最会制造快乐的雷公公也远离了村落去另外一个世界了,不知他在遥远的天国还这么快乐吗?
如今,年轻人都外出挣钱了,挣了钱的年轻人想法也多了。家里留下来的,只有老人和孩子,空地长期没人清扫打理,也都长满了杂草了。村落前的空地长了杂草我们可以动手拔掉,可村人们的心里要是长了杂草呢?
真想回家再和大伙儿坐在村落前的空地上美美地吃上一餐饭,聊上一会天,吹上一阵牛。不为别的,就为当初那份和和美美的邻里亲情。可是,还能有这样的机会么?
村中一口蓝汪汪的水塘,是村落中所有人洗衣浣纱的唯一去处。这口水塘,不仅滋养了好多好多我少年时喜欢的鱼儿,也盛满了我儿时和伙伴们在小水塘嬉戏时天真烂漫的欢笑。曾记得,每到冬天结冰的时候,小小水塘就成了我们村落所有孩子们的快乐天堂。溜冰啊,打雪仗啊……我们在小水塘里手舞足蹈,你追我赶地疯狂,大人们生怕我们掉进水里,吓得在水塘边大声吆喝,可我们谁也不理大人的睬,气得大人们围着小水塘吹胡子瞪眼地转着圈儿,又不敢越水塘一步。乐得我们的笑声更加开心灿烂,那无邪的欢笑飘荡在村落上空,醉了我们贫穷的少年时光,也醉了村落苍白的日日夜夜……
多年没回老家了,但听来来去去的老乡们说,村中的小水塘也早就干涸了,没有了蓝汪汪的水,也没有了活蹦乱跳的鱼儿,更没有了我们儿时充满孩子气的欢笑。透过异乡的窗棂,我遥望着千里之外的故乡,心中弥漫着说不出的怅然。
村前村后,漫山遍野的楠竹仿佛一个个曼妙的女子簇拥着我们的小村落。她为我们村落的幸福快乐而翩翩起舞,为我们村落的哀怨悲伤而呜咽低徊……
屋前屋后的楠竹林,是我少年时代又一个玩乐的天堂。那一片片竹林子,不知留下了我和伙伴们多少快乐的笑声和幸福的泪水!
小时候,除了冬天大雪封山的季节外,其他的时间我们放学回家都要帮大人干活,看牛啊砍柴啊是我们小时候的必修劳动功课。只要看牛砍柴,我们就离不开村落后那片片楠竹林。不管什么时候,贪玩是孩子们的天性。那时候,不管再忙再累,我们三五几个一起上山的小伙伴总要想方设法找个点子玩一阵,玩得最多的当然还是打土仗。打土仗不要准备什么工具,人员分两组,讲好不准用石块伤人只能用土块投掷就可以玩了。打得哪一方举手投降了,游戏才算结束。输的一方少不了什么东西,嬴的一方也只不过赚来一阵开心的大笑。当然,这开怀的大笑中饱含着炫耀自己勇猛的成分。可就这样,也让我们觉得无比的满足。也让我们觉得生活充满了阳光。
多数时候,因为我们贪玩过了头,忘记了钟点,到最后牛也不知道跑哪去偷吃去了,柴也没砍上。柴没砍上好办,回家骗大人说“柴太重了,扛不起,放山上了”一般就可以蒙混过关,以后,大人哪还记得你还有没有柴火没搬回家呢?可牛要是偷吃了别人家的庄稼,就只能等着挨骂甚至挨打了。老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痛。可我们挨打的巴掌印还清晰地留在屁股上呢,隔天屋后的楠竹里又飞满了我们开心快乐的欢笑声……
曾记得,每次在竹林里打土仗,我和柳子配合得特默契。柳子小我几岁,上有七个姐姐,他娘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到第八个才生下了他这么一个独子,自然宝贝得不行。衣来伸手,饭来张嘴,家里所有的活儿都让七个姐姐全包了,柳子从来不用像我们一样上山放牛砍柴那么辛苦,我们一帮子小伙伴羡慕得不行。柳子不用干活,但喜欢跟我们上山玩。一打土仗,他就尾巴一样跟我屁股后头帮我捡土块,每每打得对方落花流水,他就又跳又蹦的开心得不得了。
人生无常啊,跟我屁股后头开心得不得了的柳子也远离了我那美丽的故乡立坳界了。柳子活到三十几岁仍然孑然一身,什么农活都不会做,而父母又相继去世,七个姐姐也各有各的家事,顾不得他许多,不得不亲自走出家门动手讨生活的他,跟村子里的人去广西破竹篾,没想到却再也没有回来。昔日贵子,遽然魂落他乡,令人唏嘘叹息……
一条清澈的小山溪似个秀丽贤淑的农家女子,轻轻盈盈地从我们村落后的楠竹里逶迤而出,穿过村子,淌过村落前为数不多的几口稻田,才依依不舍地远去。小溪水冬暖夏凉,甘甜清纯,滋养了我们一代代的立坳界人。
一回想起在家乡度过的炎炎夏日,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家的这条小山溪。那水又清又凉,趴在水里,那真叫过瘾,沁凉的感觉都到心窝子里去了。小时候,每到夏日,我和小伙伴们就会躲开大人们的眼睛,偷偷地在小溪上游稍宽一点的地方用石头拦出一个小水塘,我们叫它游泳池。其实哪里能游泳呢?三几个平方宽,水深也只不过没膝,一个人趴下去就容不下第二个人了。那时候,我们常常都用锤子剪刀布来分顺序,轮流到水塘游泳。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自得其乐,趴在水里双脚扑腾,把水花弄得几高,快活得不得了。可我们这番炎炎夏日里来之不易的快乐也常常被大人们“无情”地剥夺。大人们看我们偷偷地玩水,紧张得不行,总怕我们玩出个什么好歹来。多半是我们上午拦好的水塘,下午就被大人们挖了,可是,小孩子的快乐谁挡得住?我们无法理解和接受大人们的这份忧虑和关爱,大人挖了,我们又偷偷地把它拦上,如此往返,每天忙碌着一大家子生计的大人们最后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故乡是我的魂,故乡是我的根。不管故乡再贫穷再落后,不管我辗转奔波在哪里,故乡永远是我心中喜欢呤唱的那首最美丽最动听的歌。
我心依旧,我魂牵梦萦的故乡——立坳界,你秀丽娇美的容颜是否依旧?
作者简介:袁公达,1968年5月生于绥宁水口乡菖卜江村。当过代课老师。92年伊始,辗转南国20载有余。曾踌躇满志与文字为伍,然笔力不逮,只得一些小豆腐块见诸报端角落,终究难有登大堂之作。只好兴之所至,自得其乐。远离家乡,思念就是一种说不出的痛。梦中的故乡,永远是我心中一首永不厌倦的歌,一幅永不褪色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