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摄生活》-90【千层底布鞋】
布与线
手与情
你穿过布鞋吗?一针一线密密缝制的布鞋。大约70年代前出生的人应有这样的记忆,“已经睡了一觉醒来,妈妈还在昏暗的油灯下,纳着厚厚的鞋底或搓着长长的麻绳。”我是有这样记忆的,也穿过很多双妈妈或姥姥做的布鞋。千层底、牛鼻子、踢倒山等,许久不见,很是怀念。
那个年代几乎每一个女子都有这样的手艺,可以做出一双耐穿,精美的布鞋。更有心灵手巧的,可以做出与众不同的俏模样,送给心仪的男子,那双鞋便成就了一段佳话。
做布鞋是复杂,繁缛的,一双鞋要花上三五天的功夫,一双巧手不停的摆弄,一堆各种颜色旧布料便可以成为脚下行走千山万水的温暖。
时过境迁,一种家家户户必备的技能,现在已然成为我们记忆中的故事,登上了非遗传承名录。面对变化,我们无力改变,其中好坏,我们也无权评论,但我们却可以留住记忆。
“一双鞋要有可多步骤,俺也说不来,也没数过,但俺会做,你数数就知道了。”坐在我对面的女子俏生生地说着,手里也开始忙碌起来。不一会,面前的几案上边多了许多物件。
彩色的绣线、棕色的麻线、灰白色的碎布,白色的卡纸是原材料,发亮的是剪刀、锥子、钳子、缝衣针是工具。琳琅满目,散落之间却巧妙成画,倒也很是丰富多彩。
“第一步是制袼褙,用碎布涂抹浆糊一层层粘贴叠加,厚度大约1.5 毫米左右,大小随自己,烘干或晒干就好了。”女子低着头继续说到:
“第二步是把卡纸做成鞋底和鞋帮的样子,然后把袼褙依着样子剪下来。
第三步是把鞋底用新白布条包上四边,把鞋帮也用喜欢的新布贴面,包上白边。
第四步是把包边后的鞋底料八、九层粘在一起,然后上下覆盖新布。”
女子抬头看看忙着拍摄的我,笑笑说:“俺以为你没听俺说呢,这有那么好看?一直拍啥呢?”
我歉意地说:“我一直在听、在看、在看,你继续吧,一会拍完了给你看,美的很。”
女子羞羞地低头继续:“第五步是搓麻绳,俺们都习惯在腿上把麻搓成细细的麻线。接下来便是用麻绳把粘合后的鞋底沿四边缝合,再用麻绳密密地缝制,纳鞋底还得把麻绳用手勒紧,针码也要分布均匀。这样又好看,又耐穿。”
她边纳鞋底,不时把针锥在头发上磨,我有些好奇地问:“咋还要在头发磨针,是为了磨的锐利些吗?”女子有些惊讶地看看我,笑着说道:“你这也不晓得?可能有你说的原因吧,其实俺也不是很清楚,习惯了,听俺娘说,是为了摸上头发上的油,这样针就容易穿过厚厚的鞋底么。我们再说第六步吧,纳好的鞋底还要用热水浸泡。热闷后用铁锤槌平,这样鞋底就定型了。”
我默默地数着,其实她这两步说的完全不止两步,应该是五步才对,便急着提醒,女子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哎,你们这有学问地人,不会做倒是会说,你说几步就几步吧,反正俺是这么做的。把鞋底弄好,然后便是做鞋帮,你就按你说的慢慢数哈,鞋帮上要先用线缝,再绣上自己喜欢的样子或心愿,做好鞋帮,剩下的把鞋帮和鞋底上在一起,一双鞋就算基本做完了。”
我看了看她手中的鞋,已经有模有样,疑惑地问:“剩下还要做啥,怎么才算是一双可以穿的鞋。”
她先是去拿了一个木制的鞋,然后塞进鞋子,剩下的空余用棉花和木条一点一点敲进去,直到鞋子都撑得饱满,然后不时地喷些水在鞋周围,用小锤不停地敲打。
“这是楦鞋,这样做是为了让新鞋随脚,穿起来软和、舒服。”
她放下了手里的鞋,顺手便又拿起做鞋底的纸样,剪小了一圈,然后在做好的袼褙上依样裁下,再蒙上鲜艳的新布,拿起更为鲜艳的绣线,开始不停的飞梭,那线或环绕,或延伸,一只活灵活现的鸳鸯头部便呈现在鞋垫上,我转头去调整拍摄灯光,转回头时,却发现整只鞋垫已经是瞬间完工,上面五彩斑斓,鸳鸯戏水的图案让人眼花缭乱。看着我满满的疑惑,女子窃窃地笑着,我瞬间明白,她一定是拿出了早已绣好的成品。
“这是鞋垫,配上鞋子才是真正的做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看着她手上的鞋和脸上的自豪,我忽然有些恍惚,原来儿时穿过许多双的布鞋却有着如此完美的艺术光泽。
一天的时光在飞针引线中流逝,告别女子,夜色沉沉中坠入一场儿时的梦。
“母亲又坐在那里做着鞋,弟弟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母亲看看弟弟那早已张嘴的鞋,微微叹气。弟弟总是很淘气,蹬高爬低、攀树翻墙,攀上高耸的树捉知了、泥地里逮蝈蝈,拔河、踢毽子,扳槐花、撸榆钱。一双鞋在他的脚上总是难以维持一季,在那个天真无邪的年龄里,我们没有关注过一双鞋要经过如此复杂的工序,也就无法理解母亲做鞋的辛苦。正如弟弟期盼的眼神一样,鞋子烂了只盼着妈妈再能很快做好新鞋。
我也喜欢穿母亲做的新鞋,喜欢那种松软,温暖的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有些不愿意再穿母亲做的布鞋,开始羡慕球鞋,皮鞋。成年后更是有无数的鞋,旅游鞋、户外鞋、凉鞋、保暖鞋等应有尽有,却再也找不到儿时布鞋那种暖暖的感觉。”
今天的我已是中年,对于布鞋的思念越来越频繁再现。也许是想起了布鞋穿在脚上的那种舒坦和踏实;也许是怀念那双饱含厚爱的做鞋的手;也许是布鞋上那一针针,一线线,饱含了太多儿时的欢乐;也许是想起了家乡已然衰老的母亲那沧桑的脸,佝偻的脊背和身板。布鞋的记忆是一个时代留给我们的温暖,承载了一代人刻骨铭心的酸酸甜甜,这也是每一个老物件,一种传统技艺让我们热泪盈眶的原因吧。
大山期待您的关注
这将是我坚持行文最大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