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名作】| 詹仕华作品: 舅母趣事
万家坡，是舅母家的地名。山不高，几座房舍散落其间，万家，是个虚名。舅母家的房子紧靠坡侧水库湾头，一条水渠，弯弯曲曲流过。她出嫁几天发生的新娘“砸锅”趣事，直到今天仍在这带流传。每每听人讲起就忍俊不禁又心生敬爱。
就是这位勤快孝顺的媳妇，却因遗传的近视，而生出一件件有趣的事来。这些事，我真不希望发生在她身上。如果她出嫁舅家几天不发生那件“砸锅”的事情，也许后来就不会那么引人注目了。
那次，据说舅家办喜事，成天人来客往，烟火不断。几天烧了两大堆柴，家里的新锅烧结了锅茧。那天，她早早起来，刨锅做饭，虽小心地出了灶房，却忘了脚下阶沿。几天，还没熟悉公爹家的环境。本来锅挡着，眼又近视，一脚空了，“啪”地连人带锅摔倒坎下。大清早谁放炮撵山？家人探头一望，是新媳妇把锅摔得砣螺般溜转，碰石上碎了。耍把戏呀，真是出息！婆婆呕也不是，气也不是。新媳妇“砸锅”，便远近传开了去，弄得舅母好长时间不好意思。村里人玩笑地对舅舅说：“你那媳妇行呢，不过，得多准备几口锅呀。”舅舅满脸苦笑，并不生气。
人说吃亏长经验。没多久，舅母便把活动范围的路摸得熟了，起早贪黑，件件事情一溜地做好，三餐饭也早早地熟了，家里的事很少让人操心。田边地头，村人见舅舅一身整洁干净，向往地说：“福气呢，有位能干的媳妇。”公婆和舅舅听人夸赞，心暖暖的。哪知她的近视又惹风波。哎，这眼睛，气人呢！
山区来客，主人满脸的高兴。客走旺家门嘛。这天，客人到家，好客的外婆高兴不迭，看没什么招待，吩咐舅母煎蛋。舅母执铲，一位客人烧火。屋里通风不好，烟熏火燎的，可一个个鸡蛋被舅母往锅沿一敲，“嗤溜”“嗤溜”滑进锅底，煎得油光发亮，撒上葱花椒面，翻向锅的一侧，满屋的香。
烧火人忍不住瞅望锅里，望着瞅着馋了，手在舅母眼前晃晃，欺她视力不佳，伸火钳将煎蛋夹起，几口吃了，还舔手哩。一个下肚，就有些管不住舌头，手痒痒的。舅母煎好一块，他夹一块，长长的火钳，象玩筷一般。煎完蛋，舅母铲碗里，怪，蛋咋没了？急得围灶直转，难道掉地上了？烧火人才知闯祸，转身溜掉。这馋猫，可坑得舅母有口难辩，外公外婆脸森森的，气媳妇不懂事，要待客呀，丢人现眼！咋不把锅吃了？气归气，想想不就几个蛋啥？也就算了。但这事张扬了出去，舅母万分地委屈，又谁信呢？人的名，树的荫么？她得了教训，做其它事把细，炒菜忙忙慌慌，盐味也不敢尝了，怕人撞见说又“偷嘴”哩。这下家里人少了口福，见原本可口的饭菜，一天天缺盐少味，便忍不住问：“咋啦？”她答：“怕它飞呀。”看见大家皱着眉头，我说，怪谁，怨那馋嘴的猫。
话虽如此，舅母做事倒极认真。她要强呀。家里喂鸡喂猪耐耐烦烦；坡上种地锄草极是细致；山上拾柴扒草前坡后坡。一天天，一年年的，饭还是早早地熟了孝敬婆婆；来了客人，不论炎热寒暑，蹲厨房笃笃地将丰盛的饭菜做好，摆上桌子。我们都说舅母贤慧！
舅舅常笑眯眯的，人很不错，又遇好妻，除了种地，没其它嗜好，就喜欢酒，每餐两杯，面红耳热。舅母总是炒上盘菜，最少也准备一些花生皮蛋什么的，自己却是很少动筷，她疼舅呢。
正月里，乡邻亲朋，你来我往，杀猪请客，舅舅被请了去。回来，跌跌撞撞不成人形，一身酒气，显然是喝多了些。舅母扶他，还没进门，便吐了。家狗扑去舔食，竟醉翻地上捧打不起。舅母说：“你喝多了。”舅说：“不多，不多，才两碗哩。”相伴数十年的她，一声叹息。舅问：“咋啦？我好好的呢？”她又疼又气：“这辈子，我俩都被一样子害苦啦！”
舅问：“咋说？”
舅母答：“贪杯，害人哩。”
舅不解地问：“那，你呢？”
她哎地一声：“不中用的眼啥！”
两人再不作声，都叹了口气。
作者简介：詹仕华，从边关到平原。在《解放军文艺》、《昆仑》、《诗刊》、《中国作家》、《人民日报海外版》、《西南军事文学》、《四川文学》、等国内外数十家报刊发表数百篇作品；有作品集《从边关到平原》、《我的圣地雪域》《三月鹰飞》等。先后获西藏自治区年度优秀作品奖，全国第二届青年诗歌节奖，中国文联出版社、《中国文艺家》杂志征文奖，四川散文奖，中国作家杂志社、中国散文学会征文一等奖，散文诗集《我的圣地雪域》获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作品集一等奖。作品收入多种选集。现居四川德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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