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去也

图:oglobo.globo.com 

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消息,马拉多纳逝世,我感觉悲伤,但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悲伤。原因大概是:我们并没有失去马拉多纳留给我们的一切(多年前传出他病危消息后,他的离去已经不会令我猝不及防),所以悼念等等就免了,发几句唏嘘,“阿根廷别为我哭泣”之类又有什么意义。
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怅然,我现在的感觉。我感觉一个时代,或年代,今天随着马拉多纳一起谢幕。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在十几到二十岁时获取我们一生最重要的财富,无论那是什么。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说,我很幸运我收到这份财富是在80年代:80年代创造了马拉多纳等等一切,而马拉多纳等等一切也创造了80年代——一份交给我们所有人(但主要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的璀璨礼物。
我试着稍稍打开我的80年代,拿出其中的一鳞半爪:
收音机里偶然听到山口百惠的“しなやかに歌って”(我后来谷歌的),一种绽放的淡红黄色,成为我对电台音乐的持续印象;
在某学院礼堂的屏幕上看到迈克尔·杰克逊的舞步,想不到30年后会有一本他的诗集让我翻译;
博尔赫斯,我记得读到王央乐译的《玫瑰色街角的人》结尾:“然后,博尔赫斯,我把手伸进背心……慢悠悠地把刀刃翻来翻去地看”,我有段时间以为博尔赫斯就是那个杀手;
在1987年的《诗刊》上读到欧阳江河的《玻璃工厂》,我见识到一种写法,也因此注意到诗是有写法的(虽然跟不写诗的我无关);
我在华东师大一个摊子上买到的Speak, Memory(《说吧,记忆》),读到纳博科夫的父亲突然对他妻子说“托尔斯泰去世了”,这本书(原书和中译本手头都没有)我现在唯一记得的原文居然是这句法语:“Tolstoy vient de mourir.”差不多是我还懂得的全部法语。
海子,他的死和另外一万个人的死成为80年代的结束。
还有很多,太多了,但这些是我在此时此刻抓到的东西,再列举下去就会变成一个挑选和核对和组织语句的过程,而不是我坐在这里写这段话的初衷了。所以就此打住,让我做回当年电视机前目瞪口呆的我,目送马拉多纳带着80年代,越过岁月的拉拽与铲断,绝尘而去。

陈东飚 / 翻译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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