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王其人
一提到喀喇沁王府,人们马上就会想到那位著名的贡桑诺尔布王爷,对其父却知之甚少,绝对的儿子比父亲名气大。今天,本报记者就为您介绍一下贡桑诺尔布的父王——旺都特那木济勒。
人物小传 旺都特那木济勒,字衡斋,自号如许斋主,生于清道光二十四年,即1844年,哲勒蔑二十四世孙,喀喇沁右翼旗第十三代世袭扎萨克多罗杜棱郡王,赏亲王衔,卓索图盟盟长。旺王幼年在王府读书,精通蒙古、汉、满、藏四种语言,爱好文学,擅长画竹兰花卉,著有《如许斋诗集》(京华印书局出版)。清同治七年(1868年),二十四岁的旺氏袭王爵,与清礼亲王世铎之妹结婚,授和硕额驸、兵备扎萨克、御前行走。同治十一年赏紫缰;光绪十四年(1888)正月以查拿贼匪出力,赏加亲王衔,翌年赏穿黄马褂。
沾亲带故
看过电视连续剧《成吉思汗》的人对“哲勒篾”并不陌生,他是蒙古兀良哈氏,札儿赤兀岱之子,速不台之兄,居不儿罕山(肯特山)地区,自幼侍从铁木真,誉为“有福庆的伴当”,与哲别、速不台、忽必来并称“蒙古四獒(四勇)”,屡救铁木真于危难之中。
开禧二年(1206),蒙古国建立,哲勒篾封千户长,为十大功臣之一,享有九次犯罪不罚的特权。其后裔分布在喀喇沁左翼,喀喇沁旗与建平县一带,即旺都特那木济勒之祖。
清穆宗同治七年,即公元1868年,旺都特那木济勒二十五岁,其父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多罗杜棱郡主(亲王衔)、卓索图盟长色伯克多尔济病逝。同治帝命散秩大臣希元往奠茶酒,赏银五百两治丧。同年七月初二,公历八月十九日,旺都特那木济勒袭爵,两天后同治帝又赏旺都特那木济勒三眼花翎。
旺都特木济勒生母为叶福晋,有六位叔叔,二叔参扎希理,二等塔布囊,前清门行走,上赐花翎;三叔僧罗卜仓嘎瓦;四叔僧苏达那木吉木德;五叔僧扎木杨丹僧;六叔僧吉格木德尔木吉;七叔僧仁亲那木吉勒。他还有三位姑姑,大姑嫁成亲王永煜裔溥兰;二姑(一说堂姑)曼尤莎克出嫁卓索图盟东土默特右翼旗忠信府(今辽宁省朝阳市北票下府乡)二级协理台吉旺钦巴拉,生八子;三姑白玉嫁哲里木盟科尔沁左翼后旗亲王、清阅兵大臣僧格林沁,为侧福晋。
旺都特那木济勒兄弟共六人,二弟那木济勒色丹,字芝圃,本家大排行老三,原住王府梦园里,后迁到大西沟门府邸居住,曾任御前行走,上刚花翎、一等塔布囊、皇家睿亲王仁寿之额驸;三弟僧贡桑旺兑,四弟僧额尔仁达萨,五弟那逊旺布,六弟僧官其格普日来。他还有三位姐姐,大姐紫兰,道光二十七年二月嫁惇郡王奕誴;二姐紫檀,指婚与曼尤莎克第七子尹湛纳希,未婚即逝。三姐紫欧,同治十年或以前嫁庄亲王载勋。
在这里,最值得一提的是旺都特那木济勒的表兄尹湛纳希——清末的史学家、文学家、学者和诗人,公认的语言艺术大师,精通蒙古、汉、满、梵文,曾将《红楼梦》、《中庸》等译成蒙古文,擅长琴棋书画,多才多艺。
尹湛纳希,孛尔只斤氏,乳名哈斯朝鲁,汉姓“宝”,名宝瑛,字润亭,号衡山。元太祖成吉思汗之二十八世孙,土默特万户领主阿拉坦汗之十一世孙,清卓索图盟土默特右旗第一任扎萨克鄂木布楚琥尔之六世孙,清道光十七年生,卒于清光绪十八年。
尹湛纳希的父亲叫旺钦巴拉,汉名宝荆山,绰号旺大架子,在卓索图盟土默特右旗任协理台吉,负责本旗军务。在鸦片战争中,为了防范英军北上,奉命统率本旗蒙古骑兵出师喜峰口一线(一说旺钦巴拉带卓索图五旗官兵驻守宁远城,不是喜峰口一带)。后因中英媾和,率师回旗,受到朝廷奖赏。旺钦巴拉酷爱藏书,致力研究历史上,精通蒙古、汉、满、藏文,撰写了史论体《大元勃兴青史演义》前八回。
旺钦巴拉的儿子多有文名,尤其是尹湛纳希。
尹湛纳希的主要作品有《一层楼》、《泣红亭》、《红云泪》、《月鹃》等,被称为“蒙古族的曹雪芹”。其中,由他续写完成的《大元勃兴青史演义》更是蒙古族文学作品中的奇葩,是晚清蒙古族文苑的一座丰碑。
当年,尹湛纳希经常往来于卓索图盟喀喇沁右翼旗王府与土默特右旗忠信府之间,在喀喇沁旗右翼旗王府中读过多种书,写有《青岩》、《何处深山信士说旧砚》等诗,小说《月鹃》、编译《红楼梦》等就是在此间完成的。
旺都特那木济勒与表兄尹湛纳希的感情很深,他俩相差七岁。
舞文弄墨
清宣宗道光二十四年,即公元1844年四月十六,阳历六月一日,旺都特那木济勒出生于清卓索图盟喀喇沁右翼旗王府,朝廷派人来庆贺,其中最重要的人物包括“五虎大王”之中的“四虎”。
五虎大王:第一位材齐王;第二位勃满王,即色伯克多尔济;第三位安民王;第四位泊凌王;第五位召宁王。
清卓索图盟喀喇沁右翼旗王府即今天的喀喇沁旗王府镇王府博物馆院内。
旺都特那木济勒系藏语,意为“有权力能抵抗”。
旺都特那木济勒自幼在王府读书,“性好吟咏,幼时与芝圃三弟共研席,拈毫赌韵”。青少年时期的旺都特那木济勒精通蒙、汉、满、藏四种语言文字,汉文程度尤深。他善长写诗词,喜欢吟咏,遇到重要的事,或者有了感受,一定要写诗记下来,自称“吟翁”,诗友们称他为“飘洒如仙”的塞外诗人。
旺都特那木济勒著有一部《如许斋诗集》,他的大舅哥、朝廷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为这部诗集作了序,给了很高的评价。他还擅长绘画,画的兰竹花卉在当时颇负盛名。现在还能查到的手迹共六件,包括兰花条屏四轴、对联一幅。
据汪国钧《蒙古纪闻》记载,色伯克多尔济醉心于京剧,他在王府后花园建起了戏台,专门挑选蒙古子弟演戏,号称“子弟班儿”,终日演戏作乐。
色伯克多尔济死后,新继位的旺都特那木济勒“子承父志”,也特别喜欢观赏歌舞,酷爱京剧。他不惜重金从北京购置了行头、道具、布景,请来了京剧教习和琴师,又从旗民青少年中选拔有戏曲天赋的人,组成了梨园子弟班。他还在王府内建造了“燕贻堂”戏楼,作为“子弟班”排练演出的场所。每逢重大庆典或者节日,还要从外地请京剧班子,两台对演,或两班合演节目。
由于两代郡王都沉迷戏剧,优伶们恃宠而骄,横行无忌,最终在旺都特那木济勒的五十寿宴上爆发了练军和优伶负气斗殴的恶性事件。
其实,沉醉于享乐的何止是色伯克多尔济父子!
据载,早在1828年,伊克昭盟贝子桑斋旺亲就因挥霍无度,肆意加重赋役就引发了声势浩大的“独贵龙”运动。而1853年到1869年间,土默特右旗贝子德勒克色楞也因同样的原因激起持续16年的“八枝箭”武装抵制斗争。这些成吉思汗的子孙们早已没有了祖先们跃马草原,弯弓射雕的英武神勇,更没有先辈横扫欧亚开辟万里疆土的壮志豪情。清王朝分而治之的盟旗制度,严格限制了王公贵族的流动与扩张,而待遇优渥的扎萨克制度则销蚀了他们战天斗地的最后一丝豪情。
守成之王
旺都特那木济勒是蒙古王公中权势显赫、地位较高的人物之一。他对清廷惟命是从,因而屡受王朝嘉奖,慈禧太后就曾亲书“龙”字条幅赐给他。
1891年10月10日,金丹道教大头目、总教师杨悦春经十几年的准备,在敖汉旗杨家湾子发动暴动,攻克贝子府并杀死昭乌达盟盟长、敖汉贝子、扎萨克达克沁一家二百余口,火烧贝子府,整个漠南为之震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旺都特那木济勒也算是有所作为的,他一边赶紧购买武器弹药,以便武装兵丁,让大福晋去承德向热河都统和北京清廷报告暴乱情形,请求速派兵支援。另一方面派管旗副章京海元去平泉,请求军门叶志超就近发兵,组织地方武装积极抵抗。
热河都统接到大福晋的呈请后,拣派翼长全龄带捕盗队洋枪队二十五人前来支援。哪知这些人懒散成性,从承德出发,每日只行十五里,到平泉的180里路,竟然走了半个月。到平泉后,更是称病不出,造成巨大的损失,都统德福因此畏罪自杀。
是年10月23日,旺都特那木济勒派辅国公林沁多尔济率领管旗章京达兰台、笔且齐阿拉木斯敖其尔、扎兰敖门乌勒吉及金圈等,招募了从建平一带逃难过来的难民,组成一支五百多人的队伍,到松树梁御敌。经过双方多次激战,800多教众被消灭,蒙古兵死两人,伤三人,使金丹道的猛烈进攻得到基本遏制。
此时,旺都特那木济勒又听说还有一股教众在进攻喀喇沁中旗二八台梁及南部榆树林子一带,命管旗章京海元、中旗李梅林星夜奔往平泉告急,军门叶志超遂起兵北进。在海元等人的引导下,消灭了右旗西桥头、中旗榆树林子等地的教徒,“杀贼甚多,……生擒伪大王刘献堂……”
在清军的帮助下,旺王又派掌印协理希里萨拉、协同土默特右旗梅林白凤温、太和等以及东土默特扎萨克色凌那木济勒旺宝所募之兵丁,共同剿杀金丹道教众。
第二年三月份,卓索图盟一带之教徒已清除殆尽。
总体来说,旺都特那木济勒按朝廷则例和指令行事,没有骄人的业绩,只能算是一个守成之王吧。
脾气乖戾
旺都特那木济勒喜欢古书典籍,建有藏书院,甚至对佛教也有较深的研究。但在当时,人们却在背地里管他叫“苏日黑王”,意思是暴戾王。
王府内上下数百名的差役,每人每天仅仅发给两木勺子的小米饭,永远不让吃饱,甚至连大小便都有一定的时间限制。
这位旺王到了晚年,胀气变得更加乖戾,喜怒无常,王府内的下人,天天心惊胆战地过日子。文献记载,旺王不见血不吃饭。每到开饭的时候,打手们准备好鞭棍等刑具站在餐室之外,随时听候召唤。打手打人的时候,必须把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旺都特那木济勒才开心,饭菜才能咽得下去。
旺王对于下人滥用酷刑,惩罚人的时候,动不动就给带枷好几天,打人时则是以百抡皮鞭为计。
史料记载,旺都特那木济勒在听戏时,只要听到有跑调走腔或吐字不清的地方,定会勃然大怒,将演员拉下台来就是一顿痛打,以示惩戒。有一个叫六十六的演员,饰京剧《芦花荡》中的张飞,在道白时把“张飞”读成了“张灰”,就被旺王抽了几十蟒鞭,刺破了眼珠子,揉进石灰,造成终生残疾。他笃信佛教,诵经时敲打的却不是木鱼,而是人头,直到被击打的人叫哭连天,他才肯罢休。
对此,王府上下人等无不提心吊胆。喇嘛占卜后,认为旺都特那木济勒是“嗜血成性的‘吗哈噶喇神’附体”。此神为护法金刚神,面目狰狞,张着血盆大口,就供奉在王府的家庙里。喇嘛诵经后,用黄绸布堵塞这尊神像的之嘴,以求使旺王一改暴戾性格,但是怎么可能奏效呢?
汪国钧是旺王同时代的人,他比旺王小九岁,他的父亲在旺王时期担任过梅林之职,掌管王府文案。汪国钧所著《蒙古纪闻》中对旺王每天的作息时间有详细记载:“每早三点起念经;六时察看唱戏者出外喊嗓;七时令唱戏者一一背诵戏曲;八时令习音乐者一一背诵乐曲;九时令习蒙古曲者一一背诵;十时出外拜庙毕,进内用饭;十一时半出外会见各员办公;十二时睡午觉;二时兴接见宾客或闲游各处;四时接见各员,商议公事毕,进内念经;七时吃晚饭;九时起念经,直至十一、十二时方睡,夜间所睡不超过一时半小时耳。此旗主念经之工亦苦矣。无如休息亏缺,精神不爽,不免心生烦恼。心气不平则时与近侍或与外人胡闹脾气,找事寻非,打楚备至。此旗主暴虐性发生之由来也。”
从汪国钧的叙述中可以看出,旺王失眠症状相当严重,晚上的睡觉时间和午觉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四个小时。另外,据传说,旺王睡午觉时不能听到鸟雀之声,害得全府上下人等,用长竹竿绑上鸡毛掸子,满院子驱赶鸟雀;他晚上不能听到驴叫,因而方圆八里之内,不准养毛驴。这说明,旺王不是不想睡觉,而是睡不着,他之所以让人在他午睡的时候把鸟雀赶走,甚至不让附近的人家养驴,就是怕有了动静影响他睡眠。就连他晚间睡前和醒后念经,除了笃信佛教外,也许是在尽可能地进行自我调节,睡前的念经可能还有催眠的作用,就跟现在有些人睡不着觉就反复数一到一百的数字一样,是为了强迫自己产生睡意。
据此,有人认为,旺都特那木济勒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嗜血成性的厉害王”是疾病造成的。
旺王对下人表现得如此病态,却非常注意儿子的教育问题。
贡桑诺尔布六岁那年,就师从一位从山东聘请的丁姓举人。同时,旺都特那木济勒还让贡桑诺尔布跟喀喇沁中旗蒙古学者伊成贤学习蒙古、满两种语言,从一位在西藏住过多年的喇嘛攻读藏文,从一位河北省的武术家练习拳击和骑射。由于旺王的性情暴戾,课读颇严,贡桑诺尔布在十四五岁时就已熟读四书五经和一些古典诗文,能写八股文,会作试帖诗。
旺王年老时体弱多病,不离汤药,光绪二十四年病死,1898年,卒年54岁,葬于喀喇沁右翼旗王陵。
喀喇沁右翼旗王陵,俗称王子坟,在辽宁省建平县三家蒙古族自治乡东部与小塘接壤处之尖山南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