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唐诗解读——李白之《战城南》
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
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
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
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
秦家筑城避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然。
烽火然不息,征战无已时。
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
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
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注:
桑干:即桑干河,发源于山西,流经河北,最后入运河,即今之永定河。
葱河:今新疆境内葱岭河。
条支:唐西域地名。在今吉尔吉斯斯坦和哈萨克斯坦一带。
乌鸢:乌鸦和老鹰。
涂草莽:流血于草莽之中。
解读:
“战城南”是汉代鼓吹乐中铙歌十八曲之一。铙歌是一种军乐,行军时用短箫和铙钹伴唱,故又称短箫铙歌。汉代的“战城南”曲辞,大意是描写将士英勇奋战,但此举仍受刀笔吏非议,以致这些为国作战的将士功高而赏薄,欲为忠臣而不可得。李白的这首诗也是描写捍卫边防的战士,但主题思想与之前的同类题材却有所不同,而是针对着大唐面临的现实。
自人类社会以来的历史,战争的悲剧总一代代重复上演。唐代自开国以来,特别是开元、天宝年间,玄宗喜好边功,动辄穷兵黩武、连年攻伐,经常是百万雄师只见其出不见其入,千万村落只见其败不见其兴。这一场场怵目惊心、血淋淋的战斗,给诗人带来强烈的刺激,也为他的这首诗注入了深刻的人文关怀。
前四句,诗人连用桑干、葱河、条支、天山四个地名,极言战事之频繁,征伐之遥远,给我们描绘了一幅军队辗转不息、兵卒疲于奔命的征战图。这些将士,在这种无休无止的征战中,蹉跎了岁月,从历史的长的结点上来看,他们只不过是那些食肉者一颗棋子,任由命运的支配与播迁。“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既写出了空间的遥远,又写出了时间的久远,也为上下文的过渡中将全诗引向更深的思考之中。
“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秦家筑城避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然。烽火然不息,征战无已时。”匈奴人视狩猎为求生之求,认为杀戮是生存之根本。此举只能造成白骨露于野。君不见秦人修筑长城以拒胡人,到了汉代仍然举火以告战事,然而却是烽火不息、战事不休,这种现象依然没有结束的迹象。“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诗人描绘怵目惊心的战斗的残酷场面及战后的死寂阴森。参加战争的士兵在战斗中死亡,留下来的的败阵之马向天悲嘶,乌鸢飞下来啄食死人的肠子,衔着飞去挂在枯树枝上,如此惨烈的声面,士兵的鲜血染红了草莽,而将军只剩下一个空名,舍此无他。在这死一般的沉寂里,留下一串串历史虚无与人生无常的疑问与感叹!
面对如此惨烈的战争,人们不禁反思战争,千万将士流血荒园,千万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是为所谓大唐盛世做了垫脚石。诗人不由感叹道——“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也是全诗的思想主题。其实这也并非是李白原创,早在西周时期,太公《六韬》中就说:“圣人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太白承人之句,可谓画龙点睛,深化主题,既高扬政治理想,又心系天下苍生。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排行十二,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人,其先隋末窜于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李白即出生于此。中宗神龙元年,公元705年,随家迁居绵州昌隆县(四川江油)。陈寅恪先生曾认为李白其先为西域胡人,陇西李氏乃伪托。其出生地亦多异说,或谓生于条支(今阿富汗加兹尼),或谓生于焉耆碎叶(今新疆库尔勒与焉耆回族自治县),或谓武后神功年间迁蜀而生于蜀中者。曾官翰林供奉,故称“李翰林”。贺知章誉为“天上谪仙人”,后世称“李谪仙”。在蜀中度过青少年时代,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李白出川漫游,先后隐居安陆(今属湖北)和徂徕山(在今山东)。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因得罪权贵,三年后,即744年赐金还山。此后漫游梁宋、齐鲁,南游吴越,北上幽燕。天宝末期,安史乱起,李白应召入永王李璘幕府,后王室内讧,李璘兵败被杀,李白受累入狱,获释后又被定罪流放夜郞,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三月于途中白帝城遇赦,返回江夏,重游洞庭、皖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闻李光弼出镇临淮,时已届暮年,仍欲从军,半道病还,次年卒于当涂(今安徽马鞍山)。代宗即位后,曾以左拾遗召,然李白已经去世。旧《唐书》有本传。李白一生以大鹏自喻,以“安社稷”“济苍生”为己任,欲以布衣取卿相,不愿从科举入仕,然始终未能得志。其作品散失甚多,今存近千首。《全唐诗》存诗25卷,《全唐诗外编》《全唐诗续拾》补诗36首、断句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