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唐诗解读——杜甫之《遣兴》之“陶潜避俗翁”

陶潜避俗翁，未必能达道。

观其著诗集，颇亦恨枯槁。

达生岂是足，默识盖不早。

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

注：

陶潜：字渊明，东晋诗人。浔阳柴桑人，二十九岁任江州祭酒，不久辞官回家。四十一岁任彭泽县令，在官八十余日，因不愿逢迎上官，即日解职归隐。此后归隐田园，过了十几年的隐居生活，写了大量田园诗。

避俗：避开世俗。

达道：犹言常道。

枯槁：贫困憔悴。恨枯槁，不满于自己的贫困憔悴。

达生：庄子认为通达人生的人不应该有所作为去改变现实，后指自以为参透人生的消极处世的态度。

默识：暗记而不忘。

解读：

这是以陶渊明的事例，说明不随世俗浮沉是可贵的，而超脱人世则是难以达到的道理。

开头两句总评陶潜之为人，他不为五斗米折腰，弃官归隐，节操难得，诗人用“避俗”一词给予赞扬，用“翁”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可是这种弃官，不跟统治者合作，只是离开仕途，超出世俗眼光，所以诗人用了“未必”说明陶潜此举不可能彻底达到超脱人世的地步，这实际上是杜甫对陶潜的行为赞扬的同时又有着自己的思考与探索。

“观其”两句紧承上文，是说自己通过研读陶潜的诗文，发现在他平淡恬适里包含着对隐逸生活的不满，陶潜是个有政治抱负的人，归隐本来就不是他的素志，所谓安贫乐道，把志趣寄托在自然山水之中，实则是他对黑暗政治和自己抱负无法实现的不满的表现。他看到岁月流逝，自己一事无成，只好借酒浇愁，有时还不免发几句牢骚，杜甫这样评价陶潜意在说明想要真正超脱人世而“达道”，是不可能的，这也是老杜的人生观。

“达生”两句则一步发展了上文的观点，诗人认为远离人世，看透人生，也并不是真正做到了“达道”的地步，要做到“达道”就应该早点开始。“达道”是隐居之士的最高境界，象庞德公那样一生不入州府，忘怀一切的人，绝不仅仅是“达生”而已。

末两句引用陶潜教子的故事，是“未必能达道”的一个例子，陶潜曾有一首《责子》诗，诗中写道：“白发垂两鬓，肌肤不复实。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又在《命子》诗中写道：“夙兴夜寐，愿尔斯才。尔之不才，亦已焉哉”。对儿子不好好学习表示惋惜，对孩子们不成才的忧虑，正是对他们成才的期望。杜甫这样说是用陶渊明自己的话来说明陶渊明自己并未“参透人生，超脱世尘”。

观这首诗，可以看出诗人对陶渊明不向权贵折腰的气节还是高度肯定的，但同时指出完全避开尘世退隐亦是不可取的，也是不可能的。诗人以陶渊明自嘲，亦在坦露自己思想上的困惑与矛盾，同时以曲折的方式，表达了自己虽身处极度困难之中，也要坚持着直面惨淡人生和淋漓鲜血的现实的勇气的态度。

杜甫（712—770），字子美，排行二，河南巩县人。其十三世祖杜预，乃京兆杜陵人，故杜甫自称“杜陵布衣”，即指其郡望。十世祖杜逊，东晋时南迁襄阳，故或称襄阳杜甫，乃指其祖籍。杜甫一度曾居长安城南少陵附近，故又自称“少陵野老”，世称“杜少陵”。其祖父杜审言，武后时膳部员外郞，于初唐五言律诗之形成起过积极作用。其父杜闲，曾任兖州司马，奉天县令。

杜甫七岁开始学诗，十四时其诗文便引起洛阳名士之重视，被誉为“似班扬”。青年时代正值唐玄宗开元全盛时期，经过前后三次、历时十年之漫游生活。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举进士，不第。天宝六载，公元747年，玄宗“诏天下，有一艺，诣毂下”，由于中书令以“野无遗贤”而无人一人中举，杜甫应是届制举，又落第。天宝十年，唐玄宗祭祀老子、太庙和天地，杜甫献《三大礼赋》，得玄宗赞赏，命待制集贤院，而终无结果。十四载，方任右卫率府胄曹参军。同年十一月，杜甫回家省亲，安史之乱爆发，次年六月，玄宗西逃入蜀，长安陷落，杜甫亦陷其中。八月，肃宗李亨在灵武即位，改元至德。至德二载，公元757年四月，杜甫奔赴行在凤翔，授左拾遗，故杜甫又称杜拾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五月，杜甫出任华州司功。次年秋，弃官司西去秦州（今甘肃天水）、同谷（今甘肃成县），决计入蜀。从肃宗上元元年（公元760年）至代宗大历五年（公元770年）十一年的时间，用杜甫的话是“漂泊西南天地间”。上元元年春天，他在成都西浣花溪畔筑草堂，与成都故人尹平武时有诗歌唱和。代宗宝应元年（公元762年），因避徐知道之乱，流亡梓州（今四川三台）和阆州（今四川阆中）。广德二年（公元764年）重返成都，入严武幕，任节度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郞，故世称“杜工部”。永泰元年（公元765年）四月，严武去世，杜甫携家离开成都，途经渝州、忠州至云安，于次年（大历元年，公元766年）至夔州，居未满两年，作诗430余首，也是他一生中创作最为丰收和旺盛的时期。大历三年正月起程出三峡，辗转江、湘之间，大历四年，杜甫居无定所，往来岳阳、长沙、衡州、耒阳之间，大历五年冬，在长沙去往岳阳一条小船上，一代诗人杜甫病死。

杜甫生平新旧《唐书》皆有传，现存诗歌1440余首，《全唐诗》编为19卷。

明人对杜甫的诗歌评价极高，誉为“诗圣”。且杜甫的诗歌在思想艺术上集中反映了盛唐向中唐过渡时期的社会现实，其忧世悯人的深情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足为后世楷模，故杜诗一直以来有“诗史”之称，所谓“少陵为诗，不啻少陵自为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