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生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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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颜六色的天空
民国时期有一位女人,她用一生告诉我们:
优雅并不在于你的财富权势,而是在于你是否拥有一种高贵的精神。
她是著名的老上海“永安百货”郭氏家族的四小姐。
是上海滩最后的贵族名媛,曾落魄到被批斗洗马桶,可却优雅了一辈子。
她就是,郭婉莹。
郭婉莹
1909年,郭婉莹在悉尼出生,在她6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应孙中山之邀,回上海创办了永安百货。
永安百货作为民国时期上海南京路上四大华资百货公司之一。
至今依旧挺立在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的南京路上。
作为郭氏家族的四小姐,同时也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公主,郭婉莹从小就是上海滩耀眼的明珠。
她童年的玩伴,就是那些名人富商家的金枝玉叶。
但是父亲郭标因为害怕郭婉莹会染上大小姐脾气,所以虽然疼爱她,却也绝对不会溺爱。
所以,平时对她的教育也是十分严格的。
每天早上都会早早起床,带着郭婉莹在花园里打理鲜花。
同时也告诉她:做人要像花又不像花,不要娇气,但是要有骄气。
1920年,郭婉莹被父亲安排进入中西女塾念书,这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
宋庆龄、宋美龄、张爱玲等传奇女子皆毕业于此。
可以说,郭婉莹的起点就比别人高了许多。
那个年代,很多人挤破头,都想要把女儿送到这里读书。
因为哪怕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只要从女塾毕业,就有了鱼跃龙门的资格,往往能够嫁一个富贵人家。
而郭婉莹从小见得最多的,就是那些所谓的富家子弟。
她见多识广,对那些空有皮囊,内心无趣的公子哥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父亲精心为她挑选了一个富家子弟订婚。
一次,未婚夫送给她一双西式丝袜当礼物的时候,说了一句:“这袜子真结实,穿一年都不坏。”
结果郭四小姐觉得,自己无法忍受以后的另一半,只会跟她讨论丝袜结不结实这么无趣。
于是以死相逼,让父亲解除了婚约。
拒绝了一生安稳的人生选择,郭婉莹一个人离开了家,去了北平。
喜欢儿童心理学的她,进入了燕京大学心理系,再次深造,提升自己。
也是在这里,她遇到了她生命中那个有趣的男人,吴毓骧。
吴毓骧出生寒门,家境与郭家乃天壤之别,但是他英俊风流,幽默有趣,正中了郭婉莹的口味。
郭婉莹对他一见倾心,并且疯狂倒追他。
两人很快就陷入了你侬我侬的热恋,并且很快就结婚,成为众人仰慕的神仙眷侣。
郭婉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优雅,融入到了跟吴毓骧的生活里。
他们的客厅,有最大的圣诞树,他们的厨师请的是最正宗的福州厨子。
在两人的朋友眼中,他们的生活,就像一首美好的诗,那么幸福,那么温馨。
可是,没有谁的人生能够一帆风顺。
结婚不久,郭婉莹的生活就开始偏离“千金小姐”的轨道。
如同所有变了质的爱情故事一样,郭婉莹跟吴毓骧的爱情也出现了危机。
生性风流的丈夫,爱上了一个年轻的寡妇,夜夜留宿在她家中,终日不归家。
就连1943年,郭婉莹难产为他生下小儿子的时候,他依旧在外面跟寡妇彻夜风流。
也是那一刻,郭婉莹终于明白,吴毓骧是一个会让她开心,能令她高兴的男人。
却不是一个会让她幸福,负得起责任的丈夫。
那个曾经的千金小姐,开始学会去经营婚姻,去撑起一个家。
郭婉莹不像别的婚姻遭受背叛的女人,她不撒泼,不打滚。
在一个晚上,她梳妆打扮好,去到那个寡妇的家里,不吵不闹。
只是平平静静地跟丈夫说了句:“该回家了”。
就连捉奸的时候,她都从不失态,郭四小姐,完成了史上最优雅的一次捉奸。
在郭婉莹的包容下,两夫妻的感情恢复如初,吴毓骧也彻底跟外面的野花断了根。
然而,在努力维持自己一场来之不易婚姻的同时,郭婉莹的内心却越加地不安。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习惯相夫教子的女人。
她想要的是一种生活的冲劲,而不是拜倒在生活脚下。
于是,趁闲暇的时间,她还与朋友合伙开了一个服装店,专门制作一些新潮时尚的晚礼服。
这样的日子也算是幸福的,过着少奶奶的生活。
闲情时忙忙不正经的服装事业,郭婉莹整个人仿佛又回来了学生时代那个富有朝气的光影里。
然而,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她的家庭也随之发生巨变。
先是丈夫吴毓骧失去了工作,甚至在她难产期间还出去豪赌。
这让郭婉莹整个人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当中。
她不得不把当初的那个兴趣工作当作生活来源用心经营。
并找了第二份替报纸拉广告的工作来维持家里生计。
最困难时,家里连锅都揭不开;因交不出房租,她只好带着全家回到娘家去住。
战后,吴毓骧抓住了一次快速发财的机会,家中的条件日益得到改善。
近四十岁的她,重新过上衣食无忧的中年美妇生活。
经过1949年前夕去与留的彷徨,好不容易,在新鲜的红旗下舒了一口气。
他们在开始和平的年代里,感到尘埃终于落定。
自己如果好好努力的话,在没有战争、没有溃兵、没有黑社会敲诈的社会里,会大有前途。
就是像郭婉莹的丈夫这样爱玩了一辈子的人,也在这时豪情万丈地投入到自己的生意里去。
郭婉莹的丈夫开始同德国做起了医疗器械的生意,并且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
生意做起来了,郭婉莹开始常常陪丈夫到香港去。
在香港,他们看到许多在上海过着安稳生活的熟人,困在南方那个小小的混乱的半岛上无所适从。
香港在五十年代初与上海比起来,就像一个小县城。
而突然云集了整整一个讲上海话的、受了高等教育的、在大都市里生活过的精英阶级。
他们想用上海模式在香港继续自己的生意。
但在没有发展起来的市场上很快一败涂地。
在被当地穿香云纱和木头拖鞋的潮州人操纵的股市上。
上海的熟人们输了最后一根从上海带来的金条以后。
从上海来的时髦小姐们,为了家用不得不去舞厅做了舞女。
上海来的骄傲的小伙们,也不得不卖掉了刚刚买的美国汽车。
而大多数郭家的亲戚们,开始迂徒到隔着一个太平洋的美国。
郭婉莹夫妇目睹了五十年代在上海移民中发生的一切,当时他们还在心里庆幸自己的选择。
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热,亲手毁了自己的生活。
像当时大多数留在大陆的资本家一样,他们对五十年代初清明欢腾的社会抱着真切的好感。
很快,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让郭婉莹告别一切美好,直面严酷而真实的寒冬。
1957年,郭婉莹的丈夫被划成了右派,关进了监狱。
郭婉莹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炼狱生活。
不仅要独自承担起家庭的重担,教育两个孩子成人,还要为吴毓骧的事情操劳。
她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点才能回家。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好歹有个盼头,只要等丈夫出狱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可怎料,在入狱期间,吴毓骧由于心肺系统疾病。
在上海监狱医院去世,只留下一堆烂摊子给郭婉莹。
生活的变故,没能压垮郭婉莹,因为还有一双子女需要她养活。
再苦再难,她也从不在儿女面前展露一丝苦态,更没有在他们面前抱怨过生活。
儿子吵着要养宠物,她就带了一只小鸡回家,让他好好抚养。
虽然过去他们家里养的,都是德国名犬。
但生活最难的,就是学会苦中作乐。
第二年,法院来到郭婉莹的家中宣读了对吴毓骧的刑罚。
他需要向国家偿还14万元债务,而这一切自然落到了他的合法妻子郭婉莹身上。
郭婉莹平静地看着自己所有积蓄跟首饰被充公。
带着一双子女被扫地出门,蜗居在一间7平米的旧亭子,屋顶都是破的。
冬天的时候早上醒来,她跟两个孩子的脸上都结着霜。
可是有人问到她,她却说:“晴天的时候,阳光会从破洞照进来,好美。”
遭逢变故,郭婉莹依旧从容优雅,大概就是因为她有着这样一颗苦中作乐的心态吧。
曾经的郭氏小姐的身份,不再能够给她带来荣耀,反而使得她被扣上“资本家”的帽子。
被强制要求去参加劳动改造。
从小有佣人伺候的大小姐,每天都被逼着干重活,修路、挖鱼塘、挑河泥。
曾经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早就布满茧子,结满血痂。
即便生活满是辛酸,她也要活得优雅,活出诗意。
没有蒸具,她用饭盒也要蒸出美味的蛋糕。没有烤箱,她用铁丝也要烤出香脆可口的饼干。
没有茶具,随便拿个吃饭用的碗,她也要天天喝自制下午茶。
生活给了郭婉莹一巴掌,她却把它当掌声。
朋友问她:“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讲究?”
郭婉莹说:“因为,这才是人的样子。”
好不容易,郭婉莹终于把苦日子熬到头,到达法定退休年龄的时候。
她又被调到外贸职工业余大学教英语。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发泄口,各系老师每天逮着她批判罪行,用口水唾她,用扫帚打她。
面对所有屈辱,郭婉莹一声不吭,始终高抬着头,站得挺拔。
哪怕被刻意刁难派她去清洗厕所,她也从不抱怨,反而打扮得体,穿着优雅的就去了。
她就像优雅的白天鹅,独行在这个对她充满恶意的人间。
她说:那些劳动,有利于我保持身材的苗条。
她的工资也被恶意克扣,从148元锐减到24元。
减去孩子在学校的生活费还有书杂费,她每个月自己只剩下6元的生活费。
中午她就在食堂吃最便宜的午餐,晚饭,每一天都是一碗8分钱的阳春面。
吃完饭,她就在店堂坐多一会,因为冬天她的那间小屋子真的太冷了。
有人说,这样的生活全是郭婉莹咎由自取。
她本可以随家人离开上海,前往美国。
如果当初她没有执意留下,想必依旧过着公主般的生活。
但是对郭婉莹来说,这样的经历反而是一种难得的收获。
去世前一天,郭婉莹依旧坚持自己打理头发。
上完洗手间之后,她安安静静地回到床上,祥和地躺着,平静地跟这个世界告别。
她没有留下骨灰,把自己的遗体捐给了医学院。
郭婉莹用她自己的人生教会了我们两个字:优雅。
优雅,从来不是你接受过多少教育,你有多富裕。
而是富的时候有身份,穷的时候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