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现 | 赌者
花洲文学
赌者
文|赵成现
赌者从小就懂得赌,赌者一家老少都会赌。还是净屁股的时候,爷爷就对赌者说:咱家祖上传下来一个“轻省活儿”的秘方,不出力就能够吃饱饭。赌者跟着爷爷没有少往赌场转,推牌九,摇单双,打麻将,扎金花,斗地主,只要是与赌有关的,没有赌者看不懂、学不会的。爷爷也没有亏待赌者,输赢都有他花的小钱儿。
赌者没上几天学,不识几个字,但把“条”“饼”“万”熟记在心,甚至于起牌时用手一摸,就知道是几条、几饼。赌者常说:来赌美呀,治冷、治热、治饿、治瞌睡。赌场上真过瘾哪!赌者还说,一个男人嘛,不吸烟,不喝酒,不打鸡子,不来赌,活着还不如一天狗;咋说这几样也得会一样。
赌者也不来大赌,就是来个小赌。赌者说:来一晌,输赢就那百儿八十,不伤啥脾胃。赌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天天都在赌场;一天不赌,就像缺个什么似的,就好像这天白活了一样。就是大年初一,赌者还要赌一把;不能到外面赌,就在自己家里赌。一家人摆开阵势,一赌就是一天。“赌场无父子,输赢见分晓。”
赌者进赌场类似于上班族,不同的是赌者上午“不上班”,赌者需要养精蓄锐;下午是赌者必上的“班”。赌者经过一上午的休养,中午饭胡乱扒一碗,丢下饭碗就离开家门儿,一溜烟儿到据点“上班”。赌者晚走一会儿,就有电话催促:“三缺一呀,快点!”再不,就有“据点”的牌友来家里喊。
赌者到场后,先泡一杯茶,再拆一盒烟,然后与牌友云里雾里“开战”。赌者不喜欢旁观者指三道四,赌者会察言观色,上家打什么牌,赌者就能够把上家的牌猜测个八九不离十。赌者一般不赢偏家打的牌,赌者相信自己会自摸。赌者太任性,在赌场上输的次数比赢的次数多。赌者说,输几个偏家算什么,一次自摸就捞回来了。
赌者的输赢带在情绪上。傍晚时分,赌者回到家里,如果跟鳖一样,一声不吭,看见什么家务就赶紧做——保准是输了。赌者赢了,老远就大腔小调地呼叫着:饭做好了吧?你个懒娘们儿,上午的锅碗还没有刷,想让老子饿死啊……赌者老婆也在赌,不怕赌者的吼叫。“人血一般红,谁怕谁?”不过,小两口打架不记仇,第二天,还是各干各的差事,井水不犯河水。
赌者偶尔晚上也去“工作”,特别是冬天的晚上,夜长,不去玩个半夜三更,睡不着。等到半夜回来,输了,一声不吭,悄悄地钻进被窝儿,蹴个疙瘩儿,不敢粘老婆的一点儿热气儿。赢了,进门儿就喊醒老婆起来数钱,脚也不洗,钻进被窝儿把凉得如石头似的腿脚往老婆身上一放,那舒服的劲儿,别人是享受不到的。
那天下午,赌者遇到了高手,输得一塌糊涂,输得鼻子不对嘴。日落西山,赌者也不起场,赌者想把本金赢回来。人家都关门睡觉了,赌者的牌友中没有人说饿,更没有人瞌睡。牌友们只是让主家为各自准备两盒烟,再换换茶叶,放两壶开水就可以了。赌者“夜战马超”,烟没有了,把地下的烟头拾起来再吸;茶没了,把杯中的茶叶嚼嚼吃了。四个人拼杀一夜,直到日头晒住屁股,才晕头鸭子一样离开牌场。老婆看着连轴转的赌者,问战果如何?赌者嬉皮笑脸地回应道:来到天明,不输不赢,心里溜平。
随着年龄的增长,赌者的反应有点儿迟钝了。儿孙们劝赌者洗手上船算了,但是赌者不服老,不管春夏秋冬,照样天天入场,他不能让祖传的“轻生活儿”断送在自己手中。赌者说,我这一生,与无数的牌友玩过,有多少牌友早已到那边玩去了。
赌者最终还是倒在了赌场里。赌者总想自摸,那一牌,不光自摸,而且还是卡档,赌者摸住那张牌时,手就发抖。满脸的笑容刚刚舒展开来,嘴里的“卡档——,自……”,“摸”字还没有说出口。赌者就一屁股出溜到桌子底下。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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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赵成现,河南邓州人,中学高级教师,民俗文化爱好者,致力于整理民俗文化与农耕文化。所写的《过大年》《家乡的端午节》《剃头匠》《月圆中秋》《老家的新年味道》等在报刊上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