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文艳 | 嫂子，抓紧我

太阳收回了最后一道光芒，夏日的夜姗姗来迟，有丝丝暖风从唯一的窗口漂进来。我端坐在一片洁白里，看着你——我那躺在病床上整整26天的嫂子……

6月30号是你今年第八次化疗结束的日子，化疗结束后你急匆匆地就回了家，因为第二天你要去支集，卖上星期刚从外地批发来的衣服。每次化疗需要4000多的医药费，你坚强如初，不愿接受亲戚朋友的援助，你总说“家家都不容易”，所以拼尽全力靠自己。但是癌细胞，这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它趁你不备偷偷地进入了你的大脑，上午刚出院晚上就又被送来挂了急诊。自此，我可怜的嫂子，你再没下过这个窄小的床……

你那天进医院时穿的什么衣服我忘了，说过什么话我也忘了，唯一没忘的是当我急匆匆奔到你身边，你在晕得天旋地转的情况下紧紧握着不愿松开的我的双手。你死死地攥着我的手，眼角泪水扑簌簌地流。嫂子，我知道，我知道你很恐惧，你恐惧见不到即将出世的外孙，你恐惧来不及迎娶上个月刚定完亲的媳妇。

其实我，如你一样的恐惧！在你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的第三天，我强烈要求把你转回普通病房，我无法接受你手脚被捆，身上插满管子，茫然无措的样子。你在我们身边，热了我们可以给你擦澡，冷了我们可以给你加衣，我们不愿意你一个人孤独地躺在那间“冰墙铁壁”里。

短短的26天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漫长的26年，我天天祈祷奇迹出现。当你疼痛难忍满床打滚时，我虔诚地双手合十祈求上苍——放过你。人们都说：好人一生平安。我亲爱的嫂子，你何时才能平安？枕头上到处都是你脱落的头发，混浊的眼睛无神地瞪着。嫂子，我就站在你面前，我正给你擦汗，我正给你按摩，为什么我一遍一遍地问：“我是谁？”你都不回答！你是个多么懂礼数的人啊，从你进我们家门起，就没人能挑出你的不是之处。你孝敬公婆，关心弟妹；说话温声细语，礼貌周到。咱家的枕头上都是你绣的花儿，你用毛线勾的拖鞋穿不完现在还挂在墙上，你给我绣的装饰客厅的十字绣即将完工……嫂子，我心灵手巧的嫂子，如果疼痛可以代替，疾病可以转移，你所受的苦就让我来承担吧！

曾经你为我们承担了那么多。姐姐上学，我还小，家里农活基本都落在你和哥哥的肩膀上。农忙时节，你披星戴月毫无怨言；农闲时候，你精打细算安排一家生活。我怎么能忘，你用卖麦子的钱给我交学费；我怎么能忘，那时候勤工俭学交茵陈，你去十几里外帮我挖；我怎么能忘，在大雪封门冰冷刺骨的冬夜，你和哥哥顶着刀割似的寒风去五六里外的村子里找医生来抢救煤气中毒的我……

窗外渐白，城市开始苏醒。我紧抓着你的手又开启了日复一日的地提问：“你是谁？叫什么？我是谁？叫什么？……”今儿你意识有所清醒，能用几个字回答我问的那些无聊的问题了，这个现象让我们喜极而泣。哥哥急匆匆去给你做营养餐了，姐姐追出去交代面水儿做稀点儿，少放点儿盐。整整10天你滴水未进，全靠药液维持。我多希望今天你能喝下半碗面水儿，明天就能下床走路呀！

嫂子，你看，窗外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火辣辣的。外边的人都在嚷着“热死了，热死了！”咱们不怕热，等你能下床了，你抓着我的手，我搀着你，咱们让它晒个够，好吗？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康文艳，一个土生土长的乡村教师，喜欢用文字烹调生活。那一个个带着色彩，带着温度的精灵排列在一起，让人不由得更加热爱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