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志峰 | 黑娃回家

黑娃在山东大理石厂务工,好久没有回过河南老家了。
一天黑娃正忙时,手机响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而又生疏的声音:“黑娃儿啊!征地补偿款下来了……。”是父亲打来的,黑娃一阵窃喜,未多言,随即挂了电话,车间上空立马飘荡着黑娃跑调的曲儿。工友们都说:“黑娃今儿个中邪了!”
下了班,黑娃和媳妇荷花请了两天假,顾不上安顿两个孩子,只是给老乡打个电话做了交代就直奔长途客运站。上车前,黑娃狠心买了两瓶啤酒、一只烧鸡。一贯酒量不错的他竟在车上喝醉了,荷花的责骂声破天荒没入黑娃的耳朵……
次日下午三点,黑娃和媳妇到了家。这个时节,天热异常,各种物件都懒得发声。村落里,一座低矮的青砖瓦房紧挨着一座楼房,分别是黑娃二老和他自己的。二人径直奔老房子而去。推开院门,黑娃娘正低头挑拣着花生种,苍白的头发遮住了她满是皱纹的脸。黑娃娘有眼疾,一时竟没看出来者何人,待黑娃走近了才认得出来。黑娃娘欢喜道:“我家黑娃儿回来了”!黑娃挣脱娘刺一样的手,声若洪钟说:“我爹呢?“在地里拾掇麦茬儿呢!这贼热的天,让他晚点去,偏不听。唉!这个老犟筋。”黑娃娘答道。不等娘说罢,黑娃便疾步到村东头地里找爹了。荷花则坐到树荫下,嗑着瓜子,扇着扇子,悻悻骂着,脸色如阴云。
少倾,黑娃和父亲一前一后回来了。黑娃爹似乎有心事,一言不发,习惯性地把做活的家具放到大门后边,打开烟袋子,卷上烟末儿,蹲在石凳上抽将起来,烟雾在他的头顶久不散去。黑娃走到父亲面前问道:“爹!你身体还好吧?”黑娃爹弹了弹烟灰说:“好的很!”其实黑娃根本没留意父亲的腰,久作劳累,黑娃爹已经腰疾缠身了。“我问清楚了,咱家六口人,征地补偿金每人4976.7元,共29860元。爹!我说的没错吧?”黑娃爹没有言语,岁月的累积让他似乎已不会说话了。这个空当,黑娃娘已在厨房忙碌开了。闷热的房间、升腾的烟,笼罩着她汗浸浸的脸。黑娃爹终于开口了:“黑娃儿呀!能留下2000元给你娘看看眼不?”黑娃心里猛一咯噔。正想开口,却闻荷花一声咳嗽,随即说道:“爹!你老甭着急,走之前给你答复。你就放心吧!”晚饭开始。一家人就圆桌围坐,肉包、丸子、红烧肉,当然少不了黑娃打小爱吃的酸菜糊汤面。黑娃娘不停的给黑娃两口子夹菜,生怕菜吃不完似的。在黑娃娘眼里,他们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小院里异样的沉闷,只有小两口的嘀咕和黑娃爹轻轻的叹息声……
饭罢,黑娃用力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钱袋子,打了个饱嗝,手蘸唾沫开始清点。不多不少,刚好29860元。黑娃的眼似乎亮了不少,脸也不那么黑了,还有了点儿红润。黑娃从厚厚一沓钱中抽出三张老人头,掷给父亲说:“哪天领我妈去医院好好看看,可别再累着了。”黑娃爹没有言语,因他知道不远处有双利剑似的眼。黑娃娘嗫嚅着,背过身拭了拭汗。
临走之前,黑娃特意买了两包黄鹤楼香烟,和左邻右舍一一打了招呼,乡亲们都说:“看人家黑娃多孝顺,这次农忙还专门回家瞧他爹娘。”黑娃脸一红,不过别人看不出来,忙迎合说:“是的!是的!”
夜色中,黑娃和媳妇荷花打了出租车赶往火车站,听说买的是软卧票。火车驶离了,黑娃和荷花嘴角挂着笑,沉沉睡去。睡梦中,黑娃还不忘紧攥着钱袋子。
远去的村庄,依然安详,劳累了一天的黑娃爹娘却毫无睡意……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魏志锋,八零后,从教十七年。酷爱音乐,喜好书法,兼职婚礼司仪。工作时爱岗敬业,闲暇时看山看水。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奈才疏学浅未能成行。偶尔信手涂鸦,以此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