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勇 | 半夜鸡叫(13-----15)
13
大红袍和大烧包的决战如期举行,地点安排在村长家院门前面的树下。上午九时,我们鸡界的世家子弟、名门闺秀、中产阶级、低等乞丐,三教九流,全部到场。大家唧唧喳喳的坐在观众席上,唧唧喳喳的等待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决战的开始。
今天早晨起床之后,大红袍第一次没有哼唱他的“阿红阿红真帅气……”的歌谣,也没有教训高脚黄的打鸣不合标准,而是犹疑不决的走到芦芦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芦芦老兄,哥表示,哥的鸭梨好大。尽管在哥的眼里,神马都是浮云,然而,哥还是非常看重这场决战的!……
芦芦嘴角挂着微笑,然而并不说话。大红袍终于不得不主动挑明话题:
——你说,……大家都会支持我吗?
芦芦收起微笑,同样压低声音回道:
老弟,决战时候,我保证鼓动大家都起来支持你,——只要你答应帮我和黎黎办好一件事情!
大红袍顿时满脸放光,拍着胸脯连声承诺:
老兄,不要说是一件,就是十件,不,就是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
就在芦芦和大红袍成功的达成这桩幕后交易的时候,村道上,明明和安安却跟马三顺和麻雨晴发生了一场口角。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明明和安安走过村道,经由马三顺家的院门门口时,马三顺刚好坐在门口晒暖抽烟。看到明明安安,马三顺立刻阴阳怪气的对着老婆说道:
看好咱家的鸡啊,别让偷鸡贼给偷走了啊!
明明和安安站住了脚步。明明脸色涨得通红,安安胸脯一鼓一鼓:
马三顺,你什么意思?
这时,麻雨晴赶巧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麻雨晴打着哈哈接口说道:
不喝凉水不打冷战,——有人这么问,难道他们自己就是偷鸡贼吗?
明明和安安登时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了又攥,——几天以来,他们已经受够了村民们的白眼和冷遇。马三顺和麻雨晴也赶紧站起身来,一个拎着板凳,一个骑马蹲桩,挑衅似的说道:
来啊,你们来嘛!——先撒泡尿照照,看看你们裤裆里的屌毛长齐没有,就敢偷鸡,就敢打人?……
老背锅听到消息,赶紧跑来,拼力把明明安安拉回家去。两人气咻咻的走在村道上,边走边大声说道: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老背锅、明明和安安前脚刚走,村长后脚就到。村长现在没有喝酒,因此自然也没有醉醉醺醺的。村长双手背后,嘴角叼烟,四平八稳的站在村道上,目光威严的盯着马三顺和麻雨晴。马三顺和麻雨晴赶紧一个放下板凳,一个哈腰点头,殷勤的打着招呼。村长扫视一眼围观的村民,非常生气的模样,抬高声音训斥马三顺和麻雨晴:
我*你妈,不就是几只鸡的问题嘛,搁得着上纲上线?!——年轻人,谁还能不犯点错误?有错就改,就还是好同志嘛,不能一棍子都打死嘛!……
人界的是非恩怨,并没能影响到我们鸡界的局势走向。现在,大红袍和大烧包的决战按时开始了,二流子担任裁判,黑寡妇和高脚黄出面压阵。这天上午,担任裁判的二流子一共吹了三次口哨:第一声口哨响起,大红袍和大烧包各自乍着脖毛,登场亮相;第二声口哨响起,大红袍和大烧包各自目视对方,眼睛瞪圆,翅膀张开,摆出战斗的姿势;第三声口哨响起,大红袍和大烧包便各自朝向对方猛扑过去。
大红袍和大烧包的决战激烈而又紧张。在我们的喝彩和鼓掌声中,他们扑上跳下,嘴巴互啄,翅膀互打,时而保持距离绕着圆圈,时而搅在一起难分难解,时而又同时跃起以胸相撞。正在不分上下之际,芦芦突然站起身来,振翅高呼一声:
大红袍,加油!
我和绿阿妹、高脚黄、二亦子,还有其他许多只鸡也立刻跟着振翅高呼起来。黑寡妇开始时候喊着“大烧包加油”,后来看到我们大家全都喊着“大红袍加油”,竟也不由自主的转了风向:
大红袍,加油!大红袍,加油!
我们的呼叫声音引来了村长。现在,村长又喝得醉醉醺醺的了。喝得醉醉醺醺的村长两手抄袖,屁股靠墙蹲在地上,直看得眼珠子转也不转,哈喇子都快要流了出来,嘴里还一个劲的大声叫喊:
大烧包加油,我*你妈!大烧包加油,我*你妈!……
14
大红袍和大烧包之间的决战持续了半个小时。大红袍愈战愈勇,大烧包则渐渐不敌。最后,大红袍突然跃起两尺来高,脖子一甩,便把大烧包啄了一个恶狗啃屎。二流子立刻跑到大烧包跟前,弯腰伸出右翅,开始了倒计时:
九、六、四,……
在我们的哄叫和鼓掌声中,大烧包艰难的爬站起身,回头望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村长,忽然脖毛一甩,大声骂道:
反啦反啦,大红袍,我*你妈,——等老子回去脱光衣服,再出来狠狠的收拾你!
大烧包说完,便转身跑进了村长家的院门。大红袍则满脸的兴奋,一面来回踱步,一面眼睛四下里搜寻着绿阿妹的身影。绿阿妹娇羞的躲在鸡群后面,目光里满是倾慕的望着威风凛凛的大红袍。
大烧包很快就跑出来了。大烧包跑出来的时候,不但光着身体,而且头上原本火红的鸡冠也不见了,只露出秃秃的青紫的顶盖。黑寡妇立刻哭喊起来:
大烧包,我*你妈,原来你竟然是个秃子,平日里戴的假发。——你个骗子,欺骗了老娘我那少女一般的纯真感情!……
这次,不但光着身体而且光着脑袋的大烧包,不但众叛亲离而且就连黑寡妇也临阵反水的大烧包,三下两下便被大红袍啄倒在地,半天爬不起身。村长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拍着膝盖,高声叫骂:
大烧包,我*你妈,——在这么多的公鸡母鸡面前,一点也不懂得给村长挣点面子!
二流子举起大红袍的右翅,于一片疯狂的呼喊声中高声宣布:
我宣布,这次决战的最终胜利者是,——大红袍!
……
就在二流子吹响第三声口哨的时候,就在大红袍和大烧包各自朝向对方猛扑过去的时候,老背锅家的西侧厢房里,一场苦口婆心的劝解也拉开了帷幕:
明明安安哪,你们毕竟年轻,走的路少,吃的盐少,还看不透这个世道的复杂啊!你们以为动动拳头,卖点力气,就可以把事情给解决了吗?你们碰到的是一种强权势力和乡村世俗结成的联盟啊!——你们难道没有看到村长那诡谲的目光吗?你们以为面对的仅仅只是马三顺和麻雨晴两个人吗?……
明明低头不语,安安一拳擂在桌上:
村长,我*你妈!马三顺、麻雨晴,我*你妈!
老背锅赶紧去捂安安的嘴巴:
小点声,小点声。过完春节,你们出门打工了,爹还要在村长的眼皮底下混日子呢,爹还要在马三顺麻雨晴的鼻子跟前过生活呢!
……
整个春节期间,明明和安安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因为他们无法洗清村人对自己的指疑,因为他们无法消解村人对自己的冷淡。他们只有每天把自己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翻翻闲书,看看电视;而老背锅呢,除了做饭洗碗,精心伺候好两个儿子的吃喝之外,也是天天苦皱着脸,说不出话来。
大年初一早上,伴随着通红通红的太阳冉冉升起,伴随着远远近近的爆竹阵阵炸响,人们上下打扮一新,冒着寒气,走在村道上相互拜年,相互说着吉祥祝福的言辞,——整个村庄洋溢着一种欢乐祥和的气氛。两个孩子走进明明和安安家的院门时候,我和芦芦还没有起床。掠过两边刚刚贴上对联的门楼,掠过在苍穹下面青得耀眼的檐角,我们看到老背锅抄着双手走出了堂屋的门。
恭喜发财!
两个孩子站在院内的枣树下面,大声喊道。他们以为这样以来,就可以从老背锅那里挣到一笔可观的压岁钱了。不想老背锅迟疑半天,嘴里突然恶狠狠的冒出了一句:
发财?——发个鸡巴!
……
15
我和芦芦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为明明和安安洗刷罪名,因此也就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找见大红袍。在我们鸡界,大红袍唯一能够说点人话,能够和人进行简单的沟通交流;我们需要他出面拜访村长,向村长说明那天夜里的事情经过。——这就是当初芦芦答应支持大红袍时候提出的交换条件。
然而,现在的大红袍由于战胜大烧包而做了我们鸡界的头领,——根据大红袍的平素喜好,我们大家都尊称他为“公平的查理”,早已是鸟枪换炮,今非昔比了:白天,他早出晚归,忙于接受鸡们的宴请,收受鸡们的贿赂;晚上呢,为了显出与众不同,他再也不肯和我们同住一床了,而是单独攀上我们头顶最高的一根树枝,即便睡熟的时候,也保持着满脸的庄严肃穆,并且还聘请了二流子作为他的贴身保镖兼生活秘书。不单如此,绿阿妹还主动对大红袍投怀送抱,黑寡妇还主动和大红袍勾勾搭搭,——大红袍真正体尝到了那种事业成功情场得意的滋味。
而大烧包呢?大烧包,曾经的“正直的路易”,去到哪里了呢?——现在,由于大红袍的半路杀出,大烧包的政权遭到颠覆,只能退出江湖,做个大红袍的业余顾问了。
还有,刚刚履任的第一天,大红袍,“公平的查理”,便推出了一项别出心裁的举措,即对全体的鸡实行职称考评:根据公鸡的打鸣状况,根据母鸡的下蛋多寡,将鸡们评为低级和中级、高级、VIP级四个档次。高级的享受特权,低级的承担义务,中级的则自我经营,权责各半。绿阿妹因为傍上了大红袍,在继续担任幼鸡院院长的同时,理所当然的被评为VIP级职称;黑寡妇因为白天对大红袍暗送秋波,夜晚对大红袍以身相许,顺理成章的被评为高级职称;二流子因为对大红袍的贴身服务周到殷勤,自然而然的被评为中级职称;就连高脚黄,也因为寻到一团带蛆的大便,邀请大红袍优先品尝,亦投桃报李的被评为中级职称;甚至大红袍的侄子,——那位热衷于上课时间玩着游戏机的“衙内”,尽管还是未成年鸡,也因为裙带关系被评为中级职称。
然而,鸡到中年的二亦子却依旧是低级职称,既享受不到特权,又须承担许多义务,这令二亦子感到了无限的惆怅和烦闷。
这天上午,二亦子在村道上遇到了酒饱饭足的大红袍。二亦子立刻风情万种的走近大红袍,说道:
哇塞,大红袍……老弟,你现在简直是越来越帅气啦,你简直是我们鸡界里的骄傲,万物中的精灵。——可是,大红袍……老弟,你能不能把我的高级职称给解决了呢?
面对二亦子的吹捧逢迎,大红袍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二亦子继续滔滔不绝的说道:
我思考了很久,我没有绿阿妹的先天优势,没有黑寡妇的身韵风骚,没有二流子的体格能为你服务,没有高脚黄的幸运能为你寻到大便,没有你侄子的出身能和你攀上关系,可是我又想解决高级职称,这怎么办呢?……
二亦子拧着眉头思索很久,忽然跨前一步,压低声音,用无限娇媚的神情,用超级暧昧的语调,说道:
……要不,你把我给鸡奸了吧?!
……
我和芦芦一直等了三天,终于见到了大红袍,催办他曾经承诺过的事情。大红袍毕竟是芦芦拥戴起来的,——没有芦芦当初的振翅一呼,就没有他大红袍今天的耀武扬威;因此对于芦芦的话,他不能不有所考虑。大红袍犹疑半天,终于说道:
好吧,这件事情,我尽力去做!
事不宜迟,我和芦芦立刻邀请黑寡妇、绿阿妹、高脚黄、二流子、二亦子,还有其他几位关心明明和安安命运的公鸡母鸡,跟在大红袍身后,浩浩荡荡的朝向村长家里开去。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张书勇,男,汉族,1972年生,现工作于河南省邓州市委宣传部,业余时间专心进行文学创作,已出版有中短篇小说合集《桃花流水美人》、长篇历史传奇小说《大宋风云录之萁豆劫》。其中中篇小说《拯救白玉兰》已被改编成电影并拍摄完毕,中篇小说《兰秀的女人生涯》亦被改编电影,将于近期投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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