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家那年盖新房》 段兆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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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家在千年古刹白水寺狮子山分水以南的白水村，是东汉光武帝刘秀故里。山青水秀，人杰地灵。上世纪初，爷爷奶奶就生活在这里。解放后，我家分得地主两间厢房。到六十年代，随着我们兄弟姐妹陆续到来，这厢房就越来越显得逼仄了。

　　六七十年代，农村仍然相当落后，农民生活普遍艰难。我三岁那年，父母就着手盖新房的准备。我六岁时，也就是1969年，准备工作大部就绪。这年冬天，四间大瓦房总算盖起了。

　　那时，是人民公社大集体时期，按照大队的政策和规矩，对批准建房的农户，生产队无偿提供宅基地、切土坯的稻田和檩椽门窗所用的松树。参与盖房的劳力由生产队派，记工分。房主一天三顿管饭。

　　最操心最艰难的是那三年的准备工作。

　　粮油烟酒：父母估摸着，大致需要三百斤米，一百斤面，二十斤油，还有鸡蛋烟酒等。平时口粮是生产队定量按月分的，本来就不够吃，往往寅吃卯粮。为了挤出粮食，只好吃菜饭，喝稀饭。粮食不能长时间保存，就将每年想方设法挤出来的一百多斤稻谷小麦分散交给十几户邻居家，请他们在我家盖房时拿出等量的新鲜稻麦。三百多个鸡蛋也是按照这个办法积攒的。每年分了油，妈妈首先舀出五六斤存在专用的陶坛中。大队发的酒票烟票糖票一直攒着。父亲爱烟酒，可那几年，他一直吸着旱烟，戒了酒。

　　肉鱼：那几年，我家每年养两头猪，一头完成国家统购任务，一头为攒肉杀年猪。生产队每年分二十多斤鱼。除逢年过节待客吃少许外，大部分腊肉腊鱼晾干后，放入装着盐菜（辣菜腌好后煮熟晒干）的大缸中，三年攒了两百多斤。

　　砖瓦：下地基的石头是农闲时父母起早摸黑开采抬回来的，几年来，在屋基场堆成了一座小山。青砖小瓦是请师傅拖坯父亲砍柴在生产队土窑中烧制的，然后加班加点担回家。

　　石灰：我家附近不产石灰。吴店街上卖的石灰质量不好，价格还贵；四十里外的八角庙窑场石灰质优价廉，但路不好走，羊肠小道，还要翻山越岭。晚饭后，父亲向八角庙赶，第二天早晨上工前挑着一百多斤石灰回来，前后两个多月跑了十六个来回。

　　木料：正式盖房前两年，利用冬季农闲、活树收浆、招待方便的好时机，由生产队派工，社员监督，在指定的山上按核定的数量砍伐松树，抬回家中。父母抓紧空闲时间，刮皮裁截，捆绑上架，用稻草盖好，防雨淋暴晒。保证木料不开裂、不变形、不变色、不虫蛀、干透性。

　　1969年秋稻谷收割后，妈妈套上牛用大石磙在稻田里碾轧起来，别人用三天，妈却用五天，将稻田碾轧得密密实实、平平整整。然后，切砖师傅像切豆腐块一样，用犁刀从田的这头到那头划出深四寸宽六寸的直线，用切刀间隔一尺切出横线，几个人拉铲刀一块一块地切出来。每块三十斤左右，颜色灰黄，棱角刚正，就地摞码起来用稻草遮盖晾干，两个月后，就可以起运上墙了。

　　接近盖房的时候，邻居们如数送来了新鲜稻麦和鸡蛋。我家开始碾米磨面了。碾盘和磨坊都在我家隔壁，妈妈忙上忙下，忙前忙后。我扶着碾杠在后面赶牛，还要经常向碾盘中间铲挤到边上的稻米。牛被蒙上了眼睛，它悠悠忽忽一圈又一圈，我也跟着一圈又一圈。时间长了，我头脑恍惚，眼眯惺忪，不知不觉地倒下趴在碾道上睡着了，牛依然走着，当它的前蹄挨到我的后背时，可能感到异样，它竟停下了，悬提着那只前蹄，发出呜呜的声音。妈妈循声看到了，吓得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敢叫出声，箭步向前把我拽出碾道，抱着我大哭起来。定神后，千谢万谢了这个叫“短腿”的精灵般的老黄牛，立即缷了碾，让我牵着它吃草去了。两年后，“短腿”老去，生产队分了它的肉，我家坚决不要。

　　冬初，选了良辰吉日，我家新房开工了。

　　父亲参加盖房，听从砌匠木匠师傅使唤，缺啥找啥，忙前忙后。我烧灶，妈妈炒菜做饭。那腊肉腊鱼分批提前五天用淘米水泡着，煮熟后，腊肉颜色黄里透红，切后晶莹剔透，很香；只是有一些虫蛀的小眼，有很浓的腊味。用黄豆在大队豆腐坊里换了豆筋豆皮豆腐。提前腌制了白菜、萝卜、辣菜等。还做了臭豆腐，晒了酱豆。每天杀三只鸡。前后做了三百多个大馍馍，那是妈妈一个人熬夜蒸的......

　　父母说，大伙平时生活差，肚子里缺油水，起房盖屋是大事，他们吃好了，干活有劲，会更用心。每顿两大桌，一日三餐，主食是干饭，还有两次“接干”（半响午半下午馍馍就着酱豆臭豆腐吃）。大伙都夸我妈茶饭好又舍得，特别是那腊肉，味是冲了点，可香得很，是喝酒下饭的上品。

　　大伙早出晚归，干劲十足。石头地基露出地面，接着是三尺青砖，再向上土坯一直到顶。集中工期七八天，加上前修后补，增边添幅，前后半个月，新房盖好了。我家房子盖得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灰瓦白墙、檐展脊昂；檩椽砖瓦严丝合缝，内外墙面光光溜溜。在我们四队二十多户的房屋中，真显得有点鹤立鸡群。

　　半个月后，进入腊月，我们搬进了新家，全家欢天喜地。为盖房准备的米面肉菜还有一些，父母商量后，腊八这天，在新盖的瓦房里，请大伙畅畅快快地吃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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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段兆宏，男，现年五十五岁，中共党员，先后履职枣阳市经委，清潭镇政府，枣阳市社保局。爱写作，爱祖国，公正廉洁，热爱生活，珍惜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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