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馀年丨石绍辉：打灯笼
小时候，天天盼过年，过年可以吃肉，吃白米、白面，吃点心、水果，穿新衣，放鞭炮，打灯笼……
尤其是进了腊月，一天天地掰着手指头数，恨不得明天就过年。
嘴馋那是肯定的，至于放鞭炮我并不怎么感兴趣，对成帮结伙地打灯笼却情有独钟。
我家的灯笼得有六七个吧，啥时候买的，还是舅舅送的，我记不清了。
这些灯笼的形状、构造基本一致，只是有着大小的区别。
最大的一个，是我的。这盏灯笼足有50厘米高，直径大约在30厘米左右，上下口也有10厘米。笼的部分是用几股细钢丝拧成的材料编织而成的，像细密的渔网。
灯笼柱是用两根粗铁丝做的，顶端交叉成十字，用细铁丝缠绕扎紧。底座是一块圆圆的木板，四根灯笼柱穿过木板，固定住。一颗细长的钉子从底座的中央露出尖头来，用以固定红烛。
灯笼柱的顶端，系上一根小细绳，细绳拴在一米多长的光溜溜的竹竿上，握住竹竿就可以打着灯笼到处走了。
每到腊月二十八的时候，爷爷就开始忙活着给我们糊灯笼了。
爷爷把白面放在大铁勺子里，加水稀释以后在炉子上加热，打成糨子。
把白色的毛头纸裁剪好，把灯笼糊上一层。紧接着，把奶奶用大红纸剪出的“连年有余”、“幸福吉祥”、“阖家欢乐”、“鲤鱼跃龙门”、“招财进宝”、花鸟鱼虫、生肖等充满喜庆色彩的窗花，挑上几幅，点缀在毛头纸上，那几盏简陋的灯笼顷刻间变成“彩灯”了。
虽比不上彩绸子装点的各式各样的灯笼，但我们非常喜欢。
大年三十，老早就盼着天黑，太阳刚刚落山，小伙伴们就迫不及待地从家里跑出来了，三五成群结伴而行，不管男孩女孩手里都提着灯笼，手拉手肩并肩一字横排。
灯笼过处，一片光明，映衬着伙伴们稚嫩的鲜红的脸庞，美丽的笑颜。一排排，一队队，大家唱着不知传承了多少年的歌谣“打灯笼嘞，挂蜡嘞，小鸡出来掐架嘞，提着灯笼好年头，我的灯笼不撒油，年年有，年年收……”
远远望去，整个街筒子，灯光闪耀，五光十色交织在一起，飘忽不定，似一条飞舞的巨龙，摇头摆尾，从东头游到西头，再从西头游到东头。
人物、山水、花鸟……各式各样的灯笼令我眼花缭乱，激动、羡慕。
所有灯笼当中，最好看的是村里一位手艺人制作的走马灯。这种灯是六面体，里面有个轮子，轮子四周挂着一幅幅生动的剪纸画，有鸟兽虫鱼，有古代人物，有戏曲场景，有古老的传说。
点燃灯笼里的蜡烛产生的热气流，驱使轮子不停地转动，烛光将剪纸的影子映在灯笼纸上，带动那些图像不断地走动，你追我赶，不知疲倦。
尤其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唐三藏、白龙马，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不停地走啊，走啊，演绎着漫漫西天取经路上的神奇故事。
我跟在伙伴们的队伍里，由于个子小，加上灯笼太大，当街又是一水儿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地。一不小心便一个趔趄，或者摔一跤，灯笼歪斜了，“啪啦”翻倒在地上了，“呼”的一声，灯笼纸被燎个精光，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赶紧跑回家去找爷爷重新糊上。爷爷知道我有这手儿，早就把材料备好了，不一会就干净利索地糊完了。这样的节目一个晚上要上演好几次，弄得爷爷没个时闲儿。
小伙伴们来来回回地打着灯笼在当街跑啊，跳啊，感到疲乏了，放下灯笼，便三五成群地玩起了游戏。跳皮筋，扇方宝，挤豆芽儿，撞拐……那一个个欢快的场景，驱除了严寒，忘记了烦忧，使伙伴们完全沉浸在幸福快乐中！
鞭炮声密集起来，这是告诉我们该回家吃饺子了。灶膛里芝麻秸烧得“噼里啪啦”地，脚底下踩得“咔咔”作响，名曰“踩岁”。白白胖胖的肉饺子整整齐齐地码了两大盖子，看着就馋人。
妈妈端出饺子下了锅，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等煮熟了，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各自端起一碗，看谁第一口能吃到包着钢镚的，或者红糖的，说是谁先吃到谁有福。我哪里管得了那许多啊，不大一会儿，香喷喷的水饺就撑圆了我的肚皮。
吃饱喝足了，我和妹妹们就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拜年，磕个头，每人得到几毛压岁钱，心里美滋滋的，悄悄地存放起来。
而后，一家人吃花生、嗑瓜子，聊天喝茶，畅谈未来，表达梦想，欢声笑语挤满了温暖的小屋。
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年三十晚上，我们每人都要吃个冻得像个冰坷垃，用凉水拔了半晌的凉柿子，预示着来年“事事如意”、“每天都跟吃凉柿子一样”……
后来，家家户户都有了彩电。自打年三十有了春晚，过年打灯笼的习俗也就逐渐淡了，乡亲们更注重的是文化大餐了。我们小时候打过的灯笼被束之高阁，变成了闲置物件。
当下，那些色彩斑斓的灯笼变成了景观灯、霓虹灯，挂在大街上，缠绕在树冠上，立在公园里，附着在廊桥上，吊在屋檐下，装点着这座美丽的不夜城。春节也越来越文明，现代气息与传统精髓交融的文化氛围也日趋浓厚了。
【作者简介】
石绍辉，天津宝坻人。
作品散见于《秦柳》《宝坻报》《天津教育报》《精短小说》《速读》《阜阳日报》《参花》《中国乡村》《当代作家书画家》《作家文苑》《老人春秋》《德州晚报》《海河文化》等报刊，以及“宝坻电台微广播”、“北方网”、《中国乡村》等微信公众平台。
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乡村》杂志认证作家。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