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失眠
搿个还是1974年冬天嗰事体。当年我还勒拉大兴安岭松岭林业局工作,搿年冷天界到上海来探亲嗰辰光,顺便到淮海中路嗰同事周芝祥屋里向去白相相。
搿日子嗰下半天,我走到伊拉嗰楼下,拾级走到伊拉屋里门口,敲敲门,记得是周芝祥开嗰门。一进门才感到自家来嗰还真勿是辰光。只看见客厅里有两个工宣队模样嗰老师傅正一本老正经嗰对一位认真“接受教育”嗰中老年男人进行开导。只听到工宣队老师傅极其严肃嗰询问伊:“周筱芳,经过搿一段辰光嗰教育搭学习,侬嗰灵魂深处有点啥个变化伐?”
我以前只听说过,周芝祥辣阿爸是中国淮剧周派嗰创始人,阿里答想到自家眼面前搿位唯唯诺诺嗰男人竟然就是淮剧名宿久慕大名嗰周筱芳。
只听见大师极其虔诚嗰回答:“我搿一段辰光一直睏勿着,失眠了。”工宣队老师傅立刻紧逼嗰追问:“葛末侬到底为啥会得睏勿着呢?”头颈伸得老老长,还想能深挖出点啥个新问题来,好向顶头上司邀功了。只听大师紧接着连声嗰讲:“我激动呀!我激动呀!……”还呒没等伊讲第三个“我激动呀!”工宣队师傅就急勿可耐嗰反问:“侬讲侬激动,葛末侬到底激动点啥?”但见大师顺势笃悠悠嗰讲:“我哪能能够勿激动呢?我罪孽深重,组织上还一而再、再而三嗰来挽救我,今朝㑚两位师傅还专程上门来对我进行教育,来关心我,挽救我,侬讲,我哪能会得勿激动呢?”两位呆若木鸡嗰老师傅搿记才如梦初醒,连连嗰讲:“哎,侬有搿个认识就对了!侬今朝子嗰态度还是蛮端正嗰嘛!”可能是搿两位肚皮呒啥物事嗰文艺系统工宣队老师傅看到伊拉屋里来了我搿个“不速之客”,目睹教育对象有吤深刻嗰思想认识,而老有成就感,圆满完成此番嗰“再教育任务”而屁颠屁颠载誉而归了。当两位木兄告辞而去,大师才微微一笑嗰跟我打了个招呼:“阿弟,侬坐一歇。”伊随即别转身体慢悠悠嗰踱进里间。
呒没想到三年后,淮剧名宿周筱芳溘然长逝,但大师勒拉十年动乱之中感到嗰无奈跟笑对人生嗰善意、睿智侪拨我留下了勿可磨灭嗰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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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 编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