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灯谜风靡朝野
明朝开国以后,虽然强化了中央集权制度,在文化思想上也加强控制,但在较长时期中,社会比较稳定,经济恢复和发展,出现了比较繁荣的局面。由于点缀升平、歌功颂德和劝善惩恶的需要,为小说、戏曲和其他通俗文学的创作和流传带来了有利条件。到明代中页后,受王艮、李挚为代表的进步哲学思想影响,手工业商业发达,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萌芽,带来了小说、戏曲的空前繁荣,通俗文学受到重视。这些都为灯谜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
明代放灯猜谜之风兴盛。伴随着明朝经济的繁荣,在商业繁盛的都市里,观灯达到古代热闹之最,花灯越出越奇,灯期越来越长。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建都后,把放灯时间改为正月初八开始,正月十七收灯,共十天灯期。都市家家户户制花灯,晚间,张灯为戏,竞显技艺。有一年元宵节,朱元璋令在秦淮河上燃放水灯万盏,月色、灯光、水影交相辉映,几成神仙世界,景象极其壮观。以如此长的灯期为背景,以如此盛大的张灯活动为依托,灯谜也大行其道。灯上贴谜供猜射成为聚人气的技艺之一。明刘侗撰《帝京景物略·城东内外》记载:
(正月)八日至十八日,集东华门外,曰灯市。贵贱相遝,贫富相贸易,人物齐矣。……有以诗隐物,幌于寺观壁者,曰商灯。立想而漫射之,无灵蠢。
观灯猜谜已经成为当时人们喜爱的一种群体文化活动,皇帝也乐于此。
明朝不仅京都灯谜兴盛,其他城市的灯谜活动也很兴盛。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馀》之“熙朝乐事”和“委巷丛谈”记载了杭州的灯谜之风:
正月十五日为上元节,前后张灯五夜。……好事者或为藏头诗句,任人商揣,谓之猜灯。
古之所谓廋词,即今之隐语也,而俗谓之谜。……杭人元夕多以此为猜灯,任人商略。永乐初,钱唐杨景言,以善谜名。成祖时,重语禁,召景言入直,以备顾问。今海内佳谜甚多,不独杭州有也。
明嘉靖年间徐师曾、曹一麟等纂修的《吴江县志·典礼志(三)风俗》篇记载:
十五日为上元节,先数日卖灯,谓之灯市。……好事者,或为藏头诗句,任人商揣,曰“灯谜”,亦曰“弹壁灯”。
所谓“弹壁灯”,是指灯笼一面靠壁,三面粘贴谜条。
清顾禄《清嘉录·打灯谜》按中引江震《志》(《吴江县志》和《震泽县志》)云:
好事者或为藏头诗句,任人商揣,谓之“灯谜”,亦曰“弹壁”。
明万历《钱塘县志·纪事·风俗》记载灯市猜谜风俗:
元宵张灯五夜,十五夜最盛。自官巷口至众安桥,计里余,悬卖各色花灯,谓之“灯市”。……或粘藏头诗于灯上,揣知者揭去。
续修于明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至清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的《漳浦县志·风土》中记载:
元夕自初十日放灯至十六日乃已……文人墨客明灯悬谜于通衢,谓之灯谜,射中者以笔墨果品酬之,备极欢谑。
明张岱《陶庵梦忆·绍兴灯景》记载:
十字街搭木棚,挂大灯一,俗曰“呆灯”,画《四书》《千家诗》故事,或写灯谜,环立猜射之。
刘抃编篡的《饶平县志·风俗篇》记载了明代已有猜谜之俗:
元宵节……相聚为乐,或作诗谜,俟观灯者射焉。
宁波天一阁藏明嘉靖刻本《常德府志·岁时民俗》记载:
上元,剪纸为灯……好事者作成灯谜,夜则相聚以猜,名曰“打鼓灯”。(《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汇录)
宁波天一阁藏明正德刻本《琼台志·岁时民俗》记载:
上元……若士夫辈,又放谜灯,题写诸经书典故,鸟兽、花木、物类暗蓄事义,作为诗词,粘于方纸灯笼。谜中喝采揭之(丘深庵诗:“书语摘来灯上谜”是也)。
《建昌府志·岁时民俗》记载:
“元宵”:……故家子弟稍知书者,作灯谜,猜破多者为奇胜。(《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
《正德江宁县志·岁时民俗》记载:
“上元”作灯市(……商谜者曰“弹壁灯”),架松棚于通衢……自十三日至十八日为止。
明嘉靖间刻本《姑苏志·岁时民俗》记载:
“上元”,作灯市……藏谜者曰“弹壁灯”。
《江阴县志·岁时民俗》记载:
“上元日”,作灯市。……射谜曰“壁灯”。……十三试灯,十八日罢灯市。
清钱陆灿《常熟县志》记载:常熟在明代天启年间即有“通衢设幕张灯”猜灯谜活动。明末钱谦益《初学集》中《癸亥元夕宿坟上》诗有“猜残灯谜无人解,何处凭添两鬓丝”之句,可见当时猜灯谜之风俗。
明末阮大铖《春灯谜·轰谜》中有一阕描绘猜谜活动唱词《北朝天子》写道:
打灯毬闹场,拆灯谜搅肠。纸条儿标写停停当。金钱小挂,猜着时送将;那不着的受罚还如样。市语儿几行,人名儿紧藏,教你非想非想非非想。读书的早来拈赏,早来拈赏,打着时状元郎、高声唱,状元郎、高声唱。
李开先在《诗禅后序》中对明代谜事作了简要概括,曰:
我朝丁仲名、江朝元、谷子敬、杨廉夫、唐以初、王惟善,是皆诗禅之人也。
河朔、广川、江右、山东西,无不尚者,而两浙、三吴为盛,是皆诗禅之地也。
冬初十、夏四月二日及端阳,秋空贯孤及七夕,一年四社,俱可举行。不但元宵之节令而已,是皆诗禅之时也。
明代灯谜有盛时盛处,也有灯筵减少的寒酸之时之处。李开先门人廉珍在《诗禅跋》里道出了原委:
乙卯元夜,众客因观灯过中麓师宅,问曰:“君胡不张华灯而出奇谜,应佳节而为乐事耶?往岁城内外灯如昼而谜如市,游人喧阗呼噪,放烟花而歌落梅,今已减少,而君亦如之耶!”中麓应之曰:“吾章近省,虚负富庶之名,赋重差繁,民贫势促,宁苦死不肯推避,古言‘直木先伐,近火先焦’。章盖直而伐,近而焦者也。如是不已,灯与谜日后恐至寂寥,不但减少而已。吾方同民之忧,顾忍独享其乐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