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人在囧途
人在囧途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老公突然对我说，老家有我一张八百元的稿费汇款单，快过期了，叫我第二天一定要到家。
想到汇款单万一作废，也太对不起自己的心血了。我立马在顺风车群里发出“人找车”的信息，并主动出击，拨通那个“车找人”的电话，很快加了微信。
一看到“快乐顺风车”这名字，我就知道是七座专门跑客的。车主声音好听，对人也热情，我发了自己的位置给他。他的回答很真诚，我特地祝他“新年快乐”。其实，我平时不喜欢坐这样的车，价格高倒是其次，主要带的客多，又包接送，时间耽误太多。但我急着回去，也就不再挑剔，只要到家就好。
可是到了下午，超过约定的时间一个多小时，我才知道自己被“放鸽子”了。车主接到了附近的客人，便把我这个稍微远一点的扔下了。
为什么不提前一点告诉我？越想越生气，我就拼命换着号码打这个男的电话、微信，他一直不接。我就像个弃妇一样的，明知不可以更改结果，非倔强地想讨个说法，追问“被抛弃”的理由。
带着满肚子气，我又在群里寻找信息。忽然看到灌南的顺风车，六点以后走，心中有了小欣喜。可对方怕我临时变卦，要我预付五十元作为定金，好吧，只要确定走。我爽快地发了红包，心也踏实了。
六点多一点，顺风车到了小区门口，我上了车，心情愉快不少。看看车上已经有六个人了，马上就可以回家咯。
可上车后才知道，还要去接四个人。今天车上要坐十个人？因为急切地想回家，虽然心里有点排斥，但又忍了。
好家伙，还要带货，居然不知道是何物!车主将那些透明的瓶瓶罐罐放在后备箱时，我有点担心，问是不是酒精。车主自己都回答不出来。后来我直接问：“是不是危险品？”车主忙说不是的。我真怕在行驶途中因为受到震动，这些说不上名的家伙“呯”地爆炸。
后排有两个男青年，比我还要早两个小时上车。他们开始抱怨车主为什么这样绕路。年轻的妻子不停地安抚每个人的情绪，说已经上车了，就安心走吧。这个娇小的女人坐在我旁边，她说，因为考虑安全问题，不放心，每天都陪着她老公上车。
马上要去昆、吴江，还有我不知道的地名，反正就各种走走停停，把大苏州游览个遍。大家的情绪开始急躁起来，已经11点多了，还在苏州转呢!
车里空气污浊，我胸闷难受，有点要呕吐，我想把安全带系好休息。年轻的女人从侧后方拉过来一根安全带，勉强扣上了。
车主回过头，责备他妻子：“她系安全带，别人怎么坐啊？”
我其实听得清清楚楚，但我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我给150元费用，你不让我系安全带是什么道理？你超载本身是违反规定，我有义务把自己一个人的位置让两三个人分享吗？但是我心里翻江倒海的，就要吐了，没法回答。我就在想，如果他今晚让我拿掉安全带，我肯定立马报警，不仅查他非法营运，用私家车跑客，而且还要查他超载。我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随着乘客一个个上来，车主说他太累了，让老婆先开一段时间。他来到我后面，把我的座位几乎调成60度角。
我生气地把头扭到后面：“你要把我掀翻啊？我都坐不住了!”
没想到车主这样回答：“不这样，那我怎么坐啊？”
“你好不好坐关我什么事？你超载你还有理了!”我抬起头来，狠狠地回击着。吵了两句，晕车的感觉似乎好了一点点。
原来，在改装过的两排座位中间，可怜的那点放脚的地方，又加进去两个坐板凳的人。后排一个男的生气地喊道：“谁啊？踩我脚上没感觉啊？”板凳上的两个人相向而坐。再一瞧，座位上的三个男的，把腿像练功似的叉开，看起来造型特别滑稽。因为只有这样，两个板凳才有办法放置。
要是平时，这么大的七座商务车让一个女的开，我会不放心。但是此刻，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车主在我身后，很快就鼾声隆隆，手机掉到腿上也不知道。
到了黄桥服务区，大家都下车买了吃的，我还没有从晕车状态中完全缓过来，就坐在车里没有出去。车门打开，寒气逼人，舒服一点点。无意中看到“冬歌文苑”的群里，文章已经更新了，有我一篇《生活天天有“惊”喜》，心情好一些。我开始阅读，留言，想冲淡一下全身的疲惫。同时也在自我解嘲，今天会有什么“惊喜”等着我呢？
车主短暂的休息后，便由他驾驶，一路向北。不一会儿，他开始抽烟，有人说味道难闻。他解释是因为太困了。我的妈，这可怎么办？我宁可被烟毒死，也不能让他在高速上打盹啊！
年轻的妻子真不容易，她的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她开车时，男人呼呼睡觉。现在男人开车时，她还要负责递一些吃的东西，按摩按摩后背，一直叫他不要困。同时，她还在男人开车时，联系好了第二天灌南到苏州的7个客人。
车主打开了窗户，呼呼的风声，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晕车的感觉好了很多。很快，后面有人抗议：“这高速上开车窗，不是想把人冻死吗？”他不理睬，妻子提醒他，他嘴里有点不高兴地对妻子骂骂咧咧，然后还是关上了。妻子又递给他一袋吃的，他吃了一点点，便厌恶地摔东西。妻子没有和他争执，尽量不让他生气，不刺激他情绪。
突然一个急刹车，我吓得“啊”地一声喊了起来，车内的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连忙问车主怎么回事。原来是遇到一个运高压线水泥杆的车队，都是大货车，一辆接一辆。可能靠近了才看到吧，估计司机自己也吓一跳。超过长长的车队，车主把手机开了抖音，声音超大，我们都好像置身于迪吧。
后面有人说：“声音太大了，不能小一点吗？”我隐约看到司机跟着抖音里的人，身体大幅度做着动作。又有人说：“赶紧把手机拿下来，你看看，注意力都在手机上，太不安全了!”我本来以为他只是听声音，再抬头一看，他眼睛真的盯在手机上，别人的提醒对他丝毫没有效果。我吓得不敢说话，我怕刺激他。但是，下面该怎么办啊？
我此刻多么后悔今晚回家啊！就一万元稿费也不能要啊！我不是拿命开玩笑吗？怎么会遇到这样奇葩的事?我就祈祷不要出什么事，安全到家就好了。
这位贤妻良母，又开始问她老公困不困，他说好多了，之前一阵眼睛睁不开。我的天啊！我简直不敢回忆刚刚是怎么过来的。竟然任由一个进入梦乡的人载着我们回家，想想真是不寒而栗!我真想在哪个服务区让我下来，我宁可等老公来接我。
好在很快妻子又换上了，她对自己的男人有点抱怨：“你开的时候，我眼睛睁那么大。我开的时候，你睡得像死猪。”车虽然开得慢一点，但是我还是放心一些，毕竟这个女人一直有安全意识。车里有人说她太慢了，这样能开到天亮。我赶紧多一句嘴：“安全就好。你就按照你平时的速度。”
车主睡好好的，突然迷迷糊糊地说：“导航去灌南。到家了，两辆车分开送人。”可我联系他的时候明明说走沈海高速，我到小尖下车。如果他们把我们带到灌南，再送我们响水的，估计真得凌晨四五点到家了，我确实受不了更长时间的折磨了。
那男的趴在我椅子靠背上，紧紧地扒着，那疲惫不堪的模样很像喝醉酒的人刚刚醒了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差不多的，走那边要多四十里公路呢。”
又有人抗议，他没有讲理的力气，只说：“不说了，不说了……”
“宁走天边，不走小尖。”另一个乘客是灌南的，他好像对我们小尖有偏见。
可是后排有个人声调明显高起来：“你当初说走六套高速口下的，多四十公里那是你的事，路费里面已经包含了!”
“你他妈要知道这么长时间，你倒给我200，我也不乘。”另一个似乎卷着袖子，就要打架了。
“你一直想着你怎么方便，凭什么我们一直要听你的随意改变？”又有几个生气地责问。
“你说，你到底走哪？要不，你赶紧去服务区停车，我们下来算了。”终于有一个人吓到这个男人。
我想到了电影中的镜头，车上的人打斗的情景。我又想到网上夺方向盘的乘客，便眼睛死死地盯着后面几个，冲动是魔鬼，一定冷静啊!
“那就随便吧。”车主终于作出了退步。妻子听着他的指挥，继续向家的方向驶去。
又一个服务区，男人替换他的妻子。
原来最生气的那个年轻人买了瓜子和饮料，分给车里每个人，也包含那个年轻的妻子。男乘客之前刚刚发过脾气，但此时他也缓和了一下气氛:“我看你们挣的也是辛苦钱，其实我也不忍心怎么样。但今天拖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我小声问那妻子：“你们明天早上几点钟又出发？”
她说：“八点多钟，基本上要十点多上高速。到苏州把客人一个一个送到家，大约四点钟。”
“然后再像今天这样回灌南？你们每天都这样吗？”
“是的，所以，我天天跟着，想帮他开一会儿，换换他。”。
“你老公的睡眠根本不够啊!这样不安全。”我语重心长地劝告。
为了车上所有人的安全，我根本顾不上自己晕车了，注意力比这妻子还要集中，比我老公开车时还要认真负责。我一会儿告诉他前面有什么车，一会儿提醒他眼睛不要再看手机，一会儿故意讲笑话给他听，又问他家小孩学习的情况。
前面副驾驶位置上的女人总是把脚放在车玻璃上，影响我的视线。不知行到什么地点，突然，我发现不远处浓烟滚滚，我吓坏了!用平时从未有过的分贝喊着：“怎么有黑烟啊？是怎么回事啊？”
浓烟在夜色中弥漫，借着车灯的光，能感觉到一场灾难来临前的恐怖气氛。我生怕我们的车经过浓烟时发生爆炸。司机好像没有意识到，我拼命提醒他，让他慢一点，他才渐渐慢了下来。幸亏我提前呼喊，原来是一辆大货车侧翻，前面只有一个车道可以走了。因为亲眼目睹了可怕的现场，所有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司机自己也说，刚刚被一吓，脑子清醒多了。
我感觉自己从命悬一线，已经慢慢向安全靠近了，毕竟车主不困了。
下了六套高速，就是乡间公路，车主小心地驾驶着，离小尖越来越近了。有个男乘客说，他本来还有几十公里，现在也要在小尖下，这车他也不敢坐了，相当于一个睡梦中的人在开车。车主和他的老婆也不搭他的话茬。另一个是去灌河大桥北边长茂的，他也不愿意再去灌南兜一圈了，他说宁可自己打车回家。
我终于到校园门口了!生活还是天天有惊喜的，这不，被“惊”成这样，结局还是平安的，就是喜事啊!我想马上就给顺风车主留言，让他不能这样玩命挣钱，安全重于一切。可是打开手机，却再也找不到他，应该把我放黑名单了吧。
由于惊吓过度，加上晚饭没有吃，又快到凌晨三点还没休息，感觉两腿发软，走路轻飘飘的，像喝醉酒一般。但内心暗自庆幸，我还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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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中霞（路人乙），1973年出生，江苏盐城人，高级教师。喜欢读读文字，写写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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