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除 夕

除   夕

唐锦禄||江苏

记忆中，除夕当天，我们小孩子终于解放了出来。埋头搓草啦，打草帘啦，做芦蓆啦，纺石棉啦，俯首拾鸡粪啦……这一类的事情都暂别了吧。我们也得筹办过年了。

首先，屋子里外要打扫一遍。小方桌子上平时沾的污垢，这一天得用石碱水洗净。一年中坐坏了的凳子、椅子也得修理修理，当然这是父亲的任务，我们至多是故意凑上去搭搭锯当下手把子而已。门、窗也要用抹布揩净，留着下午贴春联。

春联大多是自已写。我从母亲手里接过二角钱，去小商店买两张红纸，奔回来也学着巷东宗老师的样子，裁好，折成格子。开始，我们肚子里没有对子，写什么呢？我就草草地吃过中饭，到衔头巷尾跑转了一圈。看看已经贴出春联的人家，写的是什么句子。比较满意的，偷偷记在香烟壳上，回来照抄。记得有一副对联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横批是：备战备荒为人民。现在看来，用这些内容做春联，实在不妥，但当时却很流行。好在一般百姓不去研究这些内容的含义，只要不反动，贴上去就行。也有两副对联一直没带政治色彩，都是母亲口授的。一是碗柜门上，曰：伸手开门，鱼肉先成。一是猪圈墙上，曰：六畜兴旺，猪长千斤。到后来写的次数多了，我的肚子里也有了一些比较好的对子，就不要再出去〞盗版侵权〞了。如〞瑞雪兆丰年，红梅报新春。〞你瞧，有声有色，字字对仗又通俗易懂，多好。又如：〞政通人和，国泰民安。〞虽然字数少了点，但若用斗笔蘸满墨放开来写，俯仰呼应，一气呵成，爱挑剔的老父亲也会衔着烟锅瞧上一眼说：〞写到今天，就这几个字好。〞

春联写好了，还要用面粉自制浆糊，然后端端正正地贴好。如若马马虎虎，贴得一边高一边低，是要遭大人训斥的。春联贴好了，姐姐背着满满两竹篮青菜叶和菠菜，也回来了。小小青菜叶子，是姐姐用手一片片的掐的。一双手冻得通红的，可是她还是高高兴兴地笑着。她高兴的是今天家里的气氛。由于家庭的贫困，这种欢乐祥和的氛围，一年中是难得有几回的。

天渐渐地晚了。我们兄妹五个和父亲围坐在干干净净的小方桌旁说着话，欢欢喜喜，团团圆圆。母亲掸了掸围裙上的草屑，从灶间里端出了我们的年夜饭。大鸡抱小鸡（家乡特色菜：用鸡蛋煮熟剥壳后用刀劈两半放少量鸡肉入锅蒸煮），肉园杂烩，茨菇烧肉，豆腐烧卜页，红烧鱼也少不了。只不过红烧鱼除夕舍不得吃，要余到明年。最后青菜豆腐汤，菜叶子碧绿，豆腐片嫩白，清清爽爽。可惜不能用汤泡饭。母亲说，年夜饭泡汤，来年出门要遭雨淋的。不知这是什么规矩，大家却都小心地遵守着。在今天的孩子们看来，这哪像是年夜饭，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而正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年夜饭，清清爽爽的青菜汤，淡淡而又纯真的亲情，胜似美酒佳肴，陶醉了我们几十年。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唐锦禄，笔名：翰儒，昭阳君，号：柳叶居士，江苏兴化人。中共党员，退休干部。长期从事文秘工作，亦有2000多篇散文、小说和诗歌等文学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经济日报、法制日报、工人日报、解放日报和新华日报等省级以上主流媒体，且多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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