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鲁迅的绍兴有点冷
鲁迅的绍兴有点冷
李春玲||北京
坐高铁从杭州到绍兴只需区区20分钟。和众多高铁车站一样,绍兴北站也不外那副样子:浮华现代的外表,大而无当的空间,建在远离城区的郊外,埋下了城市版图扩张、鲸吞家园的伏笔。
王羲之、陆游、鲁迅……绍兴之旅,与文化难脱干系。想来文人与故乡的关系,又大抵是纠结的。故乡是人生情愁爱恨的肇始,是生命之根、灵感之泉,是人格的起因,是生命挥之不去的浓墨背景。比如鲁迅,今日绍兴最响亮的文化名片、旅游名片,但故乡却是鲁迅生命之初的伤痕与隐痛。家道中落的童年,辗转当铺、药铺间的童年,在冷眼、白眼中畸形早熟的童年,让鲁迅笔下的绍兴阴郁而凉薄。好像周家老二作人对故乡的记忆就不至这么惨淡,看来既使生在同一家庭,每人承受的压力、分配的命运也不尽相同,所以最终同途殊归也就不用奇怪了。
鲁迅故居、纪念馆也好,三味书屋也罢,都是走马观花,让我驻足并留下印象的一是纪念馆里用牌匾形式摘录下的鲁迅文章里的两句话,正是这两句话引发了我对文人与故乡关系的思考。其中一句话是“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仿佛是想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选自《呐喊·自序》另一句是“S城人的脸早经看熟,如此而已,连心肝也似乎有些了然。总得寻别一类人们去,去寻为S城人所诟病的人们,无论其为畜牲或魔鬼。”(选自《琐记》)。S城无疑就是绍兴了,我很好奇绍兴人怎么看待鲁迅对故乡的怨怼和纠结心态,而作为建在鲁迅故乡的纪念馆,为什么毫不避讳地将这两句话单挑出来?
另一处留下印象的是纪念馆的液晶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的由鲁迅经典小说改编的电影《阿Q正传》。这是上世纪80年代的老电影了,阿Q由著名喜剧演员严顺开扮演。当我信步走到屏幕前时,正看到那精彩一幕——阿Q的东家赵老太爷家的女佣吴妈正在跟阿Q嚼东家的舌头。当说到少奶奶怀孕,赵老太爷就要当爷爷的新闻时,吴妈嘴一撇,刻薄道:“谁知道是儿子还是孙子!”我快笑喷了,这话简直比接下来阿Q那句最著名、最经典的“吴妈,我想和你困觉”更具喜剧效果,也更直指人心与人性。
匆匆绍兴一日游,没曾想通过乘坐公共汽车还收获了一点别样心得,对鲁迅的乡党们也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那日上午10点,从绍兴北站出来,我们一行5家,9个大人、5个小孩(最大10岁、最小3岁)登上了开往绍兴老城区的专线公共汽车。上车就后悔了,车内太拥挤。3岁女孩、5岁男孩与我挨得近,他们一前一后被各自家长护卫着坐在车厢中间的两级台阶上。男孩困了、累了,竟俯在一位端坐着的男乘客脚下睡着了。不短的车程,坐在地上的小孩子,两旁神色自若、稳坐钓鱼台的大人(多是本地人)。这是我对绍兴的第一印象。
在老城区游玩一天,傍晚时分还乘那趟专线车到绍兴北站,再坐高铁回杭州。风水轮流转,这一次我们一行人个个都有座位。儿子有小伙伴,我跟老公坐在一起。大约车至第三站的时候,老公身边拥过来一对当地母女。母亲右手拎着两个颇壮观的大塑料袋,左手牵的女孩顶多也就四五岁。老公很自然的起身让座,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位年青的母亲客气地拒绝了老公的善意,并连续拒绝了两次,那个小女孩也颇配合地紧抓住身旁的护栏,对已空出的座位看都未看一眼。老公笑笑坐下,闭目、打盹。我留意了一会儿,那对母女又站了几站才下的车。
不知我们一行的“绍兴乘车记”是否具有代表性,能否就此管窥出一点绍兴人的普遍性格, 比如强调个人利益,重视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既不乐于助人,也尽量不损人利己……很难说这样好还是不好,只是在我这个个性炽热、强烈的人看来,这种为人处事方式恰似今日绍兴的天气,阴云、薄雾,有时飘过细若牛毛的秋雨,晦暗不明,让人难探究竟。
再回到故乡,回到鲁迅,回到童年,以我浅薄的见识,人在生命之初最怕遭逢、积攒了这样的经验: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还有,人间多是锦上添花者,难有雪中送炭人。这是人性的黑洞,不分种族、不论地域。
鲁迅文风中的刻薄是凉薄人性、阴郁童年造就的吗?11月的绍兴,行走在秋风秋雨里,遍遍思索。有一点不容置疑,再精致的城市,如果缺少人与人之间的热情,我也不爱。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李春玲,1974年出生,北京某报编辑,曾出版随笔集《花儿都有权利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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