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乡的老井
家乡的老井
大人与老井
春天的一个上午,我在家里无事,忽然听到从村中传出鞭炮声,心想:今天村里既没有谁家娶媳妇,也没有哪家盖新房……无缘无故的,怎么响起炮声呢?出于好奇,便迈步朝炮声方向走去。
走过几间房子,看到在老井四周围了好多人。近前得知,原来是村里几个闲汉奉了村长吩咐,说:“已没有人吃老井里的水了,应把老井给废除掉……”至于因何放炮,是想通过炮声,让井里的“龙王”离开。
听了他们的话,村中年高德劭的朱爷爷说:“老井是祖辈出了高价,从几十里远外的南山,买来的上好石块,请了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费了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养育过一代又一代的人,就连你们不也是吃老井之水长大的吗?才几天时间不用老井里的水,就忘了本,嫌弃了老井,况且老井所在位置又不妨碍什么……”
从朱爷爷语重心长的话中,可以看出他对老井的珍爱。听朱爷爷这么一说,许多人都支持他的话。于是那几个要破坏老井的村民,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一场因老井引起的风波就此结束,而我记忆中儿时的老井,却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中:
老井又名朱家井,是全村人唯一的饮水之源,位于村中央与通往东庄的三岔路口,使得三下里打水之人的距离相当。井是圆口圆身的,意味着团圆幸福。井口周围铺着一些石块,井口上只能站一个大人提水。井的总深度有十几米,幽深深的。井水距井台有3、4米多深,井水滢滢,井的四壁长满了毛茸茸的青苔藓。老井的旁边是三条河沟,岸边长着几棵粗大的杨柳树,细绿的枝条垂在老井上空,蝉鸟在枝叶间鸣叫……地理适宜,风景优美,由此可见,老井的位置是经过前辈们深思选定的。
水是生命之源,人每天都要用水。我家有两口水缸,一口缸能容六桶水,父亲每回打水需在家与老井之间来回七趟,才能把两口缸与桶盛满水。我家如此,家家亦如此。可想而知,对一个有着好几百口人的大村庄来讲,老井逢到人们打水的高锋期,人流量有多大。
记得那时候,大人们打水通常是在早晨或黄昏,因一天的时间里,大人们都在田间做农活。每当夕阳西下,鸟宿池边树,人们也跟随太阳的脚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个个的都从各家的田地,返回各自的家。于是村里就开始热闹了起来,小孩子们手挎粪箕去草垛堆址柴火,妇女们忙着喂鸡鸭鹅,到河边洗菜洗东西的……各家的烟囱也先后冒出了袅袅炊烟。
男人们就会从各自的家拿了扁担,挑起两只木桶,带上提水绳,晃晃悠悠地朝老井走去。一路上,来来往往,全是打水人,络绎不绝。嘴里抽着旱烟的,头戴草帽低头不语的,哼着小曲的……简而言之,什么样性格的人,就有什么样的表现举动。橙红色的斜阳,从西天之上洒落在高大的橡树、槐树、桑树、榆树上,洒落在低矮的老土屋上,也洒落在许许多多的河沟上——波光粼粼的……夕阳、古树、老房、小河流,肩挑水桶的人走在泥土路上。八十年代的农民挑水吃的情形,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就是最后的一道村景。
常常时侯,因打水的人多,人们就自觉地按先后顺序排起了队。有蹲着的,有把扁担横在两个桶口上坐着的,有背靠柳树站着的……人们一面等候提水,一面天南地北话家常,东拉西扯唠嗑儿;你一言,他一语地聊了起来……
轮到各人打水时,他就会走到井口边,把双腿叉开为最有利的提水姿势,然后弓着腰、低着头、一把一把地把桶绳下落到水面之上,再娴熟地左摆或右摆动桶绳。不管怎么摆,摆动绳子的目的就是使桶口倾斜朝下浸入水中,让水瀼满水桶,之后再一把一把地往上提绳子。等到两桶水都提出井口时,就用扁担挑起水桶,双手抓稳着两根桶绳,朝家走去。你这边刚走,他那边又挑着空桶来到井旁,彼此间碰个照面儿,相互寒暄着、招呼着……人们就是这样的你来他往围绕着老井转——人流不断,热闹非凡。毋庸置疑!老井成为了人们生活的中心地带;朱家井又像是一个纽带——把那个年代的人与人之间的心,相互连接地是那么的近!宗族之间的关系是那样的和气!
大人们打水,最怕遇到连续阴雨天。因为都是泥土路,持续的雨水使得路面极其稀烂,空手走在上面都容易跌倒,更何况肩上挑着沉重的担子。人虽是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但是人在海边走,哪能不湿鞋。常常因为脚底一滑,人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就跌了个仰巴叉(仰面朝天)。扁担、人身上都沾了泥巴,桶里的水也洒落在地上。可这又能怪谁呢?只得收拾起扁担与桶,走到河边洗洗泥巴,重新再回往老井那里打水。
小孩与老井
童年的时光,仿佛时时处处,每一件事物,都充满着新鲜、快乐。不必说在土墙边玩弹溜子,不用说在草垛堆丛中玩捉迷藏,也不必说在平坦的场上玩推铁圈……单是小小的一口老井,就有无限乐趣。我们可以在井边的石块上玩泥巴、打扑克牌、摔皮卡……做着各种各样的儿时游戏。要说我们那时最爱玩的事儿——那就是从老井里打水。
大人们打水本是辛苦活,可在我们小孩眼中却觉得有趣、好玩。模仿是孩子的天性,于是我们小孩就想方设法、东拼西凑地弄了一些瓶瓶罐罐,再找一些细绳子系在瓶颈上,学大人们的样子,到老井旁打水。
小孩子爱玩,更爱水,尤其是在炎炎夏日,小孩子们离了水,那可不行!虽然家长不允许小孩随便地到井旁河边玩耍,不过我们都是农村娃,大都会洑水踩水;再加上总有那么几个老人在老井旁边的柳树下乘凉叙话,所以我们也并不担心会掉在井里,总是把大人的话当耳旁风。
每当大人们下田干活时侯,村里仅剩下些老弱孩童的人留守家园,村子里就成了我们小孩的自由天地,老井就是我们的欢乐场所。我和小伙伴们就会拿着我们自己制作的“打水桶”,三五成群的到老井旁打水。
因为我们小孩身量小,可以三、四个小伙伴同时围在井口,一起把瓶子下落到井中提水。我们小孩打水,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的,有的小伙伴左手攥紧瓶绳的末端,右手用力的把瓶子往井水里扔;也有胆小的趴在井口上,用双手一把一把地往下落绳子;还有双腿跪在井台边打水的……什么样的打水姿势方法都有!瓦罐难离井上破,在打水的过程中,有的打水瓶由于绳子摆动过大而碰到石壁破碎了,有的是因为瓶子与瓶子相互碰撞而破碎了,有的瓶子虽没破碎,但因为提水的绳子断了,整个儿瓶子就掉落了在井里。结果只落得个“瓶子打水一场空,赔了功夫又折瓶”……
刚从老井里打上来的水,我们这里的人称作“井把凉”,味道比家中缸里隔天的温吞水要好喝的多。有些家中经济条件比较好点的小伙伴,还用纸张从家里包了些糖精装在口袋里,用手小心地拆开纸张,把糖精放在装满酒瓶子的水里,盖好酒瓶盖子或是用手堵住瓶口摇一摇、晃一晃地,喝起来味道凉凉的,甜丝丝的……在点煤油灯,没有冰棒、冷饮与矿泉水的那个年代,这糖精水就是我与小伙伴们最好的“饮料”。
老井里有没有龙,我不知道,但是老井中有青蛙,我是确定的。因为儿时的我与小伙伴们,就常常趴在井口上跟蹲在井壁裂空间与浮在井水上的青蛙“说话”,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位无名氏写的《井底之蛙》诗句:“井底之蛙目短浅,只见眼中一丁点。坐井观天说天窄,焉知宇宙广无边……”有时我们正说着,井里的青蛙就“呱呱”地叫了起来,我和小伙伴们就以为青蛙听懂了我们的话,生了气似的在朝我们“呱呱”地叫,于是我和小伙伴们都快活地大笑起来……
在离老井东南方不远处,是村里的小学。每当下课铃声响起,男男女女的小学生们就像成群的小蜜蜂般蜂拥而至,把老井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要用他们不用的一些废旧纸张,换取我们从老井里打出的水喝,我和小伙伴们就乐意地把打水瓶里的水与装在酒瓶子里的水递给他们喝。小学生们就用双手托着瓶底,嘴对嘴的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好凉!”“好爽!”“好喝!……”小学生们都满意地称赞井水的味美。而我与小伙伴们,手里拿着井水换来的纸张,心里面美滋滋的,就像大人们做生意赚了钱一样的高兴。
有时候我与小伙伴们会爬到老井旁边的柳树上摘柳条儿玩,用从老井里打出来的水相互泼水,用自制的竹筒水枪玩打水仗……老井有我太多的儿时趣事。可是随着太阳的东升西落,世间万物似乎都有着盛衰兴废,小孩会长大,老井也会过时,被新生之物所取代。后来到了八十年代末,新型的压水井出现在我们村里,很多年青人为图方便,都在家门口打了压水井。不过还有些恋旧的人,家离老井近的人,仍然从老井里取水吃。再后来,人都用上了水泵,自来水,不费一点力气就能吃上水,就再也没有人到老井打水了。老井,就彻底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老井,像一个老人,走过生命的初期,走过生命的盛世,来到了生命的暮年,不能再为人类奉献了。但是人都是有感情的,人也是最容易产生情感的。人们平日里喂养的猫、狗、鸟雀等等,日久天长,就会对它们生成感情,一旦它们突然死亡或丢失,就会感到伤心难过。老井虽然不能说、不会动,但是老井日日夜夜、年复一年地陪伴着人们,用它纯洁的水滋养着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好多的人,早已对老井产生了感情,把老井当成了生命中的一员。
吃水不忘打井人,留得残荷听雨声。老井,在对国家的建设发展没有阻碍时,就让它静静地立在那里,默默地安度晚年;也让那些曾经饮用老井之水的人,借着老井,透过老井,回想过去与老井有关的点点滴滴的往事吧!
插图/网络
作 者 简 介
顺华,安徽淮南市人,文学爱好者 ,1975年生。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总编:琅 琅
副总编:蔡泗明
监制:倪宝元 陈俊泽
编审:吴秀明 孟芹玲
主编:汤燕萍 孔秋莉
美编:陈 颖
稿件请用word附件形式发至:183074113@qq.com,并注明姓名、笔名、微信号、作者简介及照片。从即日起,给作者发放稿酬,文章刊出一周后通过微信发放,请加主编微信hyd196711。稿费全部来自赞赏,20元以上(含)的80%发给作者本人,其余留为平台维护。七天内阅读量超过一千的,另奖励20元;超过两千的奖励5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