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莘县∣康学森:诗十首

诗十首
康学森
四月之殇
你说过,在十里桃花深处
摆放小桌,为我洗尘
你说过,放弃昨天
让所有花朵为我开放
我来了,带着风雨、长亭和渐远的蹄声
我看到的是迟暮的四月
和零落成泥的春天之唇
面对四月的迟暮
该忏悔的是我的迟到
还是你急不可待的收场
我说过,我不是风发少年
可不代表我胸中没有十万雄兵
桃花年年花相似
我要的只是你的那一朵
岁岁年年人不同
永生的是你柴门前不散的旧影
在牛山,想起一双鞋的故事
据悉,美国著名运动员乔丹,曾将自己的一双运动鞋送给
中国著名残疾作家史铁生
一双鞋
一双44号承载着世纪飞人
叱咤了满世界的运动鞋
来到中国北京
静静躺在一个叫史铁生的作家书柜里
史铁生,胸中装满世界风云
可他足不能出户
一辆轮椅幻想天下
我也是一个蹒跚者
凝望那个百米高的牛山
无奈的久久凝望
万丈豪情,拔剑四顾
雷电密布,大江奔流
都无奈我的幽闭之门
在牛山,在穆柯寨
我也渴望一个轮椅
陪伴寨主左右
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摇一把纶扇
不当一把手
只为占山为王者做个军师
夜行的火车
谁能理解一列火车
一列夜行的倔强的火车
昂着头喘着粗气
不停地飞奔
他要丢掉夜宴的红酒
丢掉舞会那支忧伤的长管
擦拭掉悲愤的泪水
用不停的奔跑
印证另一种存在
火车是我的青春
习惯了独行
浑身的翠绿色代表着历史
穿越一个时代的长途
这列火车已奔跑多年
近日却经常在黎明到来的时刻
在我梦里搁浅
一首诗的距离
从清晨到暮春
就是一首诗的距离
我看到有人摸你的头发
说着乖,你幸福地微闭眼睛
你的头发长及腰身
丝丝系着你的所有故事
对幸福的抵达
其实就是从左手到右手
但这两只手相隔了一个世纪
谁能告诉我
真爱了又能怎样
不能告白
不能倾诉
只能在无人的房间
把秘密泄露给诗歌
但是春天在外面窃听
一旦她得到了这个秘密
就会到处宣扬
让整个世界芳草萋萋
脏雪
肯定在背阴处
肯定在靠近人的地方
脏雪以它的脏
回馈给它脏的人
阳光在另一侧
歌声在另一侧
小鸟与草的幼芽
也在另一侧孕育初春
这里只是脏雪
充满牲畜与人的尿渍
充满破败的树枝
废旧塑料袋
一大片脏雪啊
你曾想漫舞啊
你曾想银装啊
你曾想爬上森林木屋的顶上
制造童话啊
你曾想傻傻地站在那里
等待穿着红靴的小女孩
一直哭干眼睛
一直成为爱情的遗址啊
而现在你只是一片脏雪
阳光照耀到你是你的末日
你不会留在人的记忆里
连多愁善感的我也不会记住
我愿意
一株向日葵
一株葱绿的向日葵
洁白的牙齿荡漾欢歌
与面对站立的
娇小的另一株
举行一个告别式
告别懵懂好奇
及青涩不安
在证婚人的追问中
他们四目久久相对
然后,然后
大声说我愿意
愿意一起变老
推着轮椅看夕阳
五十年六十年后
还说我愿意
为此开始用二十岁的冲动
丈量六十年的承诺
鲜花从天降落
音乐循环往复
围观的人群中
一个人的眼睛突然潮湿
他擦拭着又凝望什么
一条路在身后波澜起伏
今夜,我只想陕北
在高原。
远离雨季,也
远离衣裙漫飞的高原
一群羊,一群洁白的羊
和着信天游的旋律
演绎黄土的千年
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
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一个在山上一个在沟里
不像你
在海边的游艇上
咖啡喝起来没够
你的爸爸是个将军
你家没有信天游
也没有沟豁
只有一棵桂花树
在雨天,伴着豪华的忧伤
慵懒地抒情
今夜,我想起陕北
面对窗外的喧哗躁动
我只想陕北
想同润叶见个面面
想把白羊肚手巾
在头上牢牢缠紧
无名山地
边缘的一朵
羞涩含蓄安静着蓝
我是阿波罗
是太阳之神
我乘金辇光芒万丈
松鼠、蜻蜓、青蛙
蔷薇、凌霄、矢车菊
站立两侧
你肯定是那丛勿忘我
躲着我的热烈
是那只呆萌的燕子
小嘴巴轻啄我的往日
直到我隐隐发疼
也许你什么也不是
你就是一块山地
在风和太阳的压迫下
寻找孤独的牧羊人
或躲在玻璃房子里
看穿蓑衣的人挑战风雨
我现在就想看见你
什么都无需表达
是勿忘我就静静地开
是燕子就继续在天上作画
我想放弃神放弃光芒
丢下箭丢下战刀
变成山地的一块石头
可你不是山地
片刻
深夜
街上突然亮起雪白灯光
光柱在天空舞蹈
隆隆的震动
撕碎一地的黑暗
数辆高大的机车
在路上来回穿梭
极像装甲运兵车
最高大的那辆是指挥车吗
不知车顶是否架设重机枪
望远镜挂在指挥者的脖子上
大狼狗跟在他们身后
伸着长长的舌头
他们穿长筒军靴吗
二百米的距离空无一人
我突然想起爱人
啊,你身在何处
孩子的梦呓在母亲的臂弯里
同小鸟的鸣叫一起
瑟瑟地抖动
这一幕发生在昨天深夜
西至阳平路东至实验中学的路段
那种场景让我恐惧和压抑
我知道那不是战争
只是一个深夜筑路施工的片刻
就是那个片刻
让我发疯一般地热爱和平
城市的勋章 
在泉城
解放阁以庄严的姿态
凛然像一个哨兵
左观宽厚里
右顾护城河
一双眼睛
张着,醒着
抚摸那清灰色基座
仿佛触摸硝烟
一块块石头
是一颗颗头颅啊
在这里
我迟迟不愿离去
远处的歌厅
喧哗和嚎叫
没有战士的喊杀
更令我血脉贲张
解放阁是城市的勋章
她记录一场战争
她期待鸽群在夕阳下
栖满肩头
她的一双眼睛
永远张着,醒着
左眼储满历史烟云
右眼凝望歌舞起起落落
作者简介

康学森,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齐鲁文化之星,聊城市首批签约作家,《乡韵》文学季刊主编,诗歌、散文发表在《萌芽》《青年文学》《绿风诗刊》《诗刊》《中国作家》《山东文学》等刊物,著有诗集、散文集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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