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平||​漫话风度

漫话风度

文/吕方平

多年前，为着自身维权，我们去政府反映问题。负责接访的是一老干部。虚心倾听，认真记录，真诚承诺——其青天风度一度让我们怀了美好期待。但事情却得不到解决。在屡次合法表达诉求未果之后，我们这些”秀才“们终于出离了愤怒，手挽手肩并肩坐在了政府大门口。事情闹大，他又带人来到现场，再次作出承诺并要求撤离。见我们不为所动，他很是生气，挽袖子伸胳膊与我们拉扯在了一起……

从媒体宣传得知，他其实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干部，广有口碑。不能处理我们所反映问题他也定有难处。但恼怒之下的情绪失控和失态，却在那一刻有失领导和长者的风度。

那一幕，长久地在记忆中叠映，让站在讲台上的我时常反躬自省：师者，也要注意自己的风度。

“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是三国儒将周瑜的风度；逢大事有静气，得淝水之战捷报却“了无喜色，围棋如故”是东晋名士谢安的风度；“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雪地留诗后，直面枪口、慷慨赴死是抗日将军吉鸿昌的风度……何谓风度？一个人的言谈举止风雅美好，与自己身份相合，进而提升自身形象和人格魅力，这就是风度。

静气即风度。“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每每读到此联，初二那年的一节数学课便历历在目。班主任兼任教数学的鹿赞汉老师检查前一天留的作业题，接连提问数名同学均无正确答案。老师面有愠色，当问及还有多少人没做作业时，班上站起来一多半。当我们已准备着迎接一场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时，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选择了继续讲课。只是在下课铃声响起时，他口诵了这幅对联送给我们，随即昂然走出教室，留下少不更事的我们面面相觑……那时的我并不解对联深意，直至年长，才领悟了老师隐含的批评与期待，那是一种多么含蓄的表达和优雅的处理方式啊！后来我也走上了三尺讲台，而每每面临类似场景，我却常常不能有鹿老师的静气，难以克制地大发雷霆，遑论风度。前些日子，十多年前教过的一位女生因故来校拜访。当年的豆蔻女孩已为人母，身份也已是政府的公务员。听她又一次喊我“老师”并感谢我当年对她学习的指导，欣慰之余，我却有一些愧怍涌上心头——那年带她们这届毕业班时，我兼顾教学和教务忙得焦头烂额，课堂上学生的一些不理想表现更易惹我发怒……她的记忆里也一定有我吹胡子瞪眼的不雅形象吧！

只是时光不能倒流。

“最使我难忘的，是我小学时候的女教师蔡芸芝先生。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有十八九岁。右嘴角边有榆钱大小一块黑痣。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温柔和美丽的人。”……触摸作家魏巍深情的笔触，一位温柔美丽、风度优雅的女教师向我们款款走来。“她从来不打骂我们。仅仅有一次，她的教鞭好像要落下来，我用石板一迎，教鞭轻轻地敲在石板边上，大伙笑了，她也笑了。我用儿童的狡猾的眼光察觉，她爱我们，并没有存心要打的意思。孩子们是多么善于观察这一点啊！”每每读到此，同为师者的我总觉得汗颜。有多少训斥有多少责罚都是打着爱的名义劈头盖脸地砸向学生呢？我不知道台下的学生对台上的我怀了几许的感恩，抑或更多是打了野蛮粗鲁的标签从此耿耿于怀到终老吧！作为师者，终归是失了温文尔雅的风度！

爱即风度，优雅即风度。失了爱的温度，便失了爱的仪态，遑论优雅。

记忆里亦有一堂课终生难忘。师专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本地北部山区一所初中任教毕业班历史。初生牛犊，满腔热情，我努力于教学，也尽心于学生。尤其是我课堂上的广征博引，使学生对这门 “副课”兴趣盎然。孰料当年中考政策调整，历史会考突然取消。那是一节晚自习，当我站在讲台上宣布这一消息时，想到这一年来的付出，想到即将告别的班级，我竟然热泪盈眶无语凝噎了！教室里很静，同学们也都沉默不语。也在那一刻我竟然发现一位青年的同事不知何时也坐在教室里……我的伤感瞬间变成了窘迫，以致后来每每想到此我便面红耳赤自责不已，觉得自己太没风度了。再次与那一班的几个学生见面已是十几年后。已届而立之年的他们请我吃饭。“老师，那时候我就喜欢你的历史课！”“老师，我就是因为受你的影响后来学了文科”……无人提及当年我失态的糗事，是不想让我难为情吧，但所幸我的敬业和学识曾经打动过他们，是我给予他们的记忆仅存的风度吧？

我由此悟道。传导授业解惑的老调仍需重弹，“学生能原谅教师的严厉、刻板甚至吹毛求疵，但不能原谅教师的不学无术。教师要给学生一杯水，自己就要成为一条常流常新的小溪”前苏联教育学家马卡连柯亦如是说。为人师者，须谨记终身学习，你的博学便是最美的风度！

行将结束此文时，网曝河南省济源市市委书记张战伟掌掴市政府秘书长一事被顶上热搜，国人瞠目，舆论大哗！河南省委已经对张战伟做出了免职决定。此种粗鲁行径，不仅失了风度，更是伤了人生。

2021.1.22

 【作者简介】

吕方平，1971年出生，大学文化。济南市莱芜区汶源学校高级教师。爱好读书、写作、旅游、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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