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庸嫦：鸟事
庸嫦
飞不起来的小小鸟
周一上班，打开后门，像往常一样给院子里的花儿草儿浇水。突然发现茶梅底下躲着一只惊惶失措的小鸟儿。我的到来，让小家伙惊恐万状。它扑腾着翅膀拼命想飞。可惜，就那么点能耐，飞来飞去也都只是在花丛中扑腾而已。真替它着急！
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孩子的爹娘找上门来了。好家伙，这一对白头翁夫妻盘旋在我的头顶，上窜下跳，好不焦燥！
我走回房中，去香案上取了个苹果放在院子中间，又去邻家讨了点小米撒在地上，然后在花草间放了碗清水。之后，我就走开了。我知道，这种事我帮不上忙。若帮，也只能是帮倒忙。
透过窗户，我可以看到那做父母的焦灼。从早到晚，这一对夫妻就没有离开过它们的宝宝。它们一前一后地在这院子的上空翻飞，还时不时地去找来一些食物哺育那沦陷的小鸟儿。
听李师母说，这小鸟儿约莫昨天前天就已经在了，因为这一对鸟夫妻昨天就已经在这儿飞了一天了。做父母的真是不容易啊!
我没有理由不感动，但再感动也无济于事。孩子自己不能飞，我又不能用手托着把它送还给它的父母。社会不和谐，人类太罪恶，对于鸟儿来说，一个来自于人类的善举无异于黄鼠狼给鸡送来的年羹。所以，我的善心，也就罢了吧！
好心办了坏事
小小鸟似乎做好了在这里安营扎寨的准备。这里有花有草，它可以从这盆花飞到那盆花上，再从那丛草飞回到这丛草里。它的父母会定时地给它送来一些吃的，这让它大可不必理会那些人类撒在地上的嗟来之食。
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雨点虽然稀疏但看起来却很有份量，小花小草们渐渐的有些搁不牢，小小鸟立在枝头上也是风雨飘摇。
女主人杞人忧天，生怕雨水淋坏了她的这位新邻居。女主人开始轻轻地搬动小小鸟赖以栖身的那盆巨大的植物。
女主人显然是好心肠办了件坏事情，因为她的举动招来了天空中的一片骂声，而且，小小鸟也因此而变得流离失所起来。
女主人直起腰来，看了看墙角处那赤裸裸暴露在雨点之下的小小鸟，无可奈何地掸了掸手上的泥土，忧心忡忡：唉，要是天下起大雨来，你这个小东西该怎么办办呢？
小东西自管自地开始往另一个方向飞跃，因为那里不远处有一盆茂密的大叶兰。
矛盾重重，喜忧参半
走进院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天，低头找鸟。天上的守护神依然还在，花丛中的小鸟儿也依然还在。
一切照旧，心里说不清是喜是忧。
昨晚下班时就是怀着矛盾的心理离开的，今早上班时又是怀着同样矛盾的心态来打开院门的。我真诚地祝愿这只飞不起来的小鸟能够早日回归蓝天，但我又是一百二十分地期待着它能够永久留驻在我的这个小院里。
盘颈而眠的小鸟
下午，雨停了。
小鸟儿还在。昨晚上临行前为它撑开的雨伞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小鸟儿栖憩在兰草丛中，盘颈而眠。
一切是那么安静。空气潮湿而清凉。
鸟的亲情观
因为小鸟儿的入住，给了我一个近距离观察鸟类的机会。这几天，我发现小鸟儿父母的情绪有一个渐变的过程：这就是从最初的着急上火逐渐演化为今天的平静面对。也许是它们感受到了主人家的友善，觉得孩子既然一时半刻飞不了，就不妨安下心来，寄居此地，虽然无奈，却也可行。尽管这些天，这一对鸟夫妻再不像先前那样焦躁不安，但是它们仍然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一天都没有离开。只要孩子召唤，它们随时都会出现在孩子的面前。
这对做父母的行为举止十分小心谨慎，这一点从它们给孩子喂食时就可以看出。它们从远处觅食飞回时绝不会直接飞往孩子，而是先飞到电线上，再跳到院墙上的铁丝网上，再到院墙上，最后才是蜻蜓点水般地飞往孩子栖身的花枝间喂食。
这样的处事缜密，没有一点脑髓是做不到的。由此看来，鸟儿应该是有思维能力的，它运用自己的思维能力保护着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这几天来与鸟儿为邻，切身体会到鸟的世界比人类和谐，鸟的家庭比人类稳定，鸟的责任心比人类家庭更胜一筹。
也许在鸟的世界里会有失婚的鸟儿，但在鸟的世界里应该没有失婚家庭引发的单亲孩子。这一点，我认为鸟儿做得很好。
鸟殇
我的小鸟儿死去了，很悲惨，它被开膛剖肚在我的小院子里。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也许是某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吧！猫是一种野蛮的物种，我常常会看见这野蛮的物种从我的院墙上肆无忌惮地走过。
我很悲伤。收拾鸟儿尸体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屋顶，那鸟儿的父母这一刻就立在那里看我。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它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它们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把它们的孩子给埋葬在绿色的芭蕉底下。
葬礼毕，再抬头来看，那父母已然不见了。见过了孩子的最后一面，它们飞走了，它们还有别的孩子要管，它们没有时间来过度地悲伤。
我有时间，我可以悲伤。立在佛前为小鸟儿祈福，一遍一遍地念着往生咒，一时间，泪如雨下。
小鸟，小鸟，你为何要闯入我的生活？又为何要匆匆地离去？我们俩才刚刚有了些交流，刚刚建立起了一点信任，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知道你早晚会离我而去的，但始料不及的是你这样子的离别方式！
你来此客居已有六天左右，但昨天才是我们俩真正对话的开始。你还很小，你都不会自己喝水觅食。你的傻妈妈光知道喂你干粮却不知道喂你喝水。你一天比一天羸弱，一天比一天枯竭。没办法，我只好以指尖滴水的方式来喂你清水，喂你酸奶。你一开始有些抗拒，但慢慢慢慢地就接受了我的帮助。你的接纳让我对你的未来建立起了新的信心，我仿佛看到了你飞向蓝天的那一刻。
我的女儿，你的姐姐，为你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点点”。
昨天下班的时候，你立在那株茶梅的木桩桩上，你显然比喝水之前要神气的多。后来，天下雨了，姐姐说，你要淋雨了。我说，没关系的，你会找地方躲雨的。你那么小，哪一片叶片儿底下不是你躲雨的好场所？话虽这么说，可心却总还是悬着，心说：天爷啊，停一停雨吧！
今天，天气很好。我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该喂你喝水了。可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明知道有猫却想不到猫害，这都是我不好啊！我不好！
往生吧，点点。既然宿命如此，不如及早往生。孩子，如果来生有缘，你我还当重逢。
N天以后
想写点什么，又不知该写些什么。心里有话，却又说不出来。恍恍惚惚间，小鸟儿的叫声犹在耳边回响。明知道那不是我的小鸟，可时不时地打开后门想要看个究竟。
唉！又是故事。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个这样的故事呢？
庸嫦，60后，钱塘人士，偏好文章，年过半百，一事无成。放下春花秋月，终究柴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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