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生：朋友老杨 | 原乡文学奖征文（散文）
朋友老杨
杨春生
朋友老杨是厂子里公认的聪明有心计的人，此人颇具经济头脑。二十左右的年龄正是信马由缰、纵横四海的年代。可朋友老杨（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是小杨）却过着一种在我们看来是苦行僧的生活。工作之余，他摆过地摊，官园倒过鸟，水碓子贩过狗，龙潭湖卖过鸽子。朋友老杨还喂养过一群羊羔，做起羊倌。冰天雪地，寒风凛凛，别人都躲进小楼享受爱情的甜蜜，可朋友老杨却肩背麻袋，手持钉耙，去路边树下寻找各种树叶杂草。为他心爱的羊羔准备过冬的食粮。
最绝的是朋友老杨承包了十亩田地，真真正正地当一回农民，他种的玉米比别人早熟半个月。这让老杨狠狠地赚了一笔。有人向老杨讨教，老杨笑而不答。据说他后来买的楼房，就有玉米的功劳。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朋友老杨成了我们厂子里首屈一指的自费购楼户。那可是公元1998年，能自费全款购买楼房也算是个小小的人物了，这在我们厂子掀起一起不小的震动。那些曾经嘲笑老杨的人，也不禁暗暗钦佩。老杨自己也洋洋自得：“哥们儿！这回知道窝头也是干粮了吧！“一付小人得志的样子。说他小人得志，是我们有些羡慕嫉妒恨罢了。
朋友老杨又是厂子里出了名的吝啬鬼，瓷公鸡，琉璃耗子，玻璃猫一毛不拔。其实朋友老杨的吝啬是有自身条件和环境限制的原因，朋友老杨爱好广泛，养羊、养狗、养鱼、养鸟，还是信鸽爱好者，饲养着一大群信鸽，饲养信鸽是件麻烦的事项，信鸽饲料的搭配喂养、鸽舍的卫生消毒，信鸽的放飞训练都是要朋友老杨亲力亲为的，每次信鸽的放飞训练都要到几百里甚至上千里地之外，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精力和钱财的支持（因为朋友老杨是回族、外出就餐多有不方便，每次外出都自备干粮、简单至极，几个馒头几个咸鸡蛋或一瓶咸菜，既能节省时间又能节约人民币），这样便减少了一些与同事和同道的社交往来与推杯换盏的时间，慢慢地自然就会给同事和同道留下吝啬的印象。又搭上那年有位女孩看上老杨，可老杨不为所动，依然养他的鸽子，喂他的狗。女孩便使出女性的温柔，展开猛烈攻势，一点点温暖老杨那颗冷酷的心。尽管女孩采用轮班轰炸，不是请老杨看电影，就是逛公园下馆子，今天送点这个，明天送点那个，可依旧没能轰开老杨那花岗岩般坚硬的碉堡。据说这期间老杨根毛未损。女孩伤心已极，大骂老杨无情无义，吝啬鬼，咬牙忍痛与老杨白白。从此，朋友老杨这个吝啬鬼的称号，便响彻全厂，而且还波及周边地区。
朋友老杨，精瘦精瘦，高鼻梁上架着一付近视镜，见人总是笑眯眯地，一付老谋深算的样子。一米八零的高个，走起路左摇右晃，一付弱不禁风孬种的模样。我们在一个学校上的小学中学，毕业后又在一起干的临时工并于1980年12月一同进入良乡地毯毛纺厂工作。这期间我们的友情不敢说莫逆之交吧，也是臭韭菜不打捆儿。朋友老杨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吝啬，至少我不这么认为，有几次我们组织出游，都是朋友老杨负责联系汽车、住宿、吃喝等问题，花钱受累不说，而且事事考虑的极为周到。还有几次我和朋友老杨外出办事，饭后也总是他抢着买单，只因他比我年长半岁，每次还大言不惭地说：“谁让我是哥呢。
然而真正使我感受到老杨友情厚重的，是我在1996年的一次大难伤残之后。正所谓：患难见真情。那时我刚刚伤愈出院，身体极弱。生活不能自理，除了能做些短途的散步外，整个就是一个废人。家里的一切事物全靠妻子一人支撑。那些力气活就只有靠朋友们帮忙（同事刘爱国大哥、发小刘亚光都曾在我生病期间给与我诸多帮助），如购买过冬的燃煤，灌液化气等。
第一次请朋友老杨帮我灌液化气，我是破伤了些头脑的。虽然我们是要好的朋友，他也曾说过有什么事去找他，但时过境迁，今非昔比，我已不是以前那充满朝气健全的我了。我一直认为，朋友是相互的，你既然不能为朋友做出奉献，又如何去索取呢！我把我的顾虑对妻子说后，要强的妻子要自己去，可我又担心安全。那时的液化气站位于良乡昊天塔东侧，那里车多路陡，道路弯曲。我和孩子的生活全靠妻子照顾，万一有个好歹，结果不可想象。万般无奈之下，我只有硬着头皮去求人。当我硬着头皮，心情忐忑地，站在朋友老杨面前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朋友老杨是何等聪明之辈，一眼便看出我的来意，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求人的。
他关切地问：“用我帮忙干什么？”
我嗫嚅道：“求你帮我灌罐液化气，媳妇去我不放心”。灾难已使我变得谨小慎微。
朋友老杨不假思索，极爽快地答应：“好说，你先回家，我与班长打个招呼就过去。”
那一刻，我如释重负，感到极大的欣慰。
当朋友老杨将灌好的液化气安装调试完，坐下休息时。我把沏好的茶水和香烟递到他面前。朋友老杨看到香烟后，脸色有些不悦，他知道我是不吸烟的。
朋友老杨埋怨道：“你这是干吗？弄杯水算了，干吗买烟呀，咱们也不是一两天的交情了，你现在又不富裕何必这样呢！”别忘了，咱们是朋友。
一句“朋友”令我感动不已，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眶一阵湿润，我赶紧把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此时正值深秋，天高云淡，一片蔚蓝。
从那以后，朋友老杨整整为我灌了两年的液化气。
1999年我和朋友老杨先后下岗离开工厂，我在良乡长虹小区北门外东侧五街村属地租房开了家小书店苟且为生，售书之余翻看图书，寻摸寻摸什么颜如玉，淘蹬淘蹬什么黄金屋。朋友老杨则买了辆面包车在长虹小区北门外做起接送客人的生意，风里来雨里去、没黑没日的也十分辛苦，虽然辛苦但时不常的拉个靓丽美女、妖艳少妇什么的，也能养养眼提提精神。
因为我开书店卖书，自然就会涉及到进货（书）的问题，而当时全北京的个体书店大部分都是从东三环外靠近北四环的甜水园图书批发市场进货，从小城良乡到甜水园图书批发市场怎么也有近百里地的距离吧，每次进货（书）我都要大包小包肩背手提、还要换乘三四趟公交车，由于我本人身有残疾携带大包小包中途换乘公交车搬上搬下十分不便，朋友老杨知道后，便主动承担起为我书店进货（书）和外出开展销会等用车事宜。
记得有一年春季我在燕山开图书展销会，展销会第一天的清晨就是朋友老杨开车帮忙把我和图书从良乡送到燕山的，并说好展销会结束再来接我。展销会开的异常火爆，图书销售的十分走俏，不敢说日进斗金、也是盆满钵盈，我兴奋至极，得意忘形，我美了美了、我乐了乐了，谁知乐极生悲，展销会最后一天的黄昏，我一不留神没有坐稳，整个人重重的跌到、屁股墩在地上，骶尾骨一阵剧烈疼痛，使我不能独自站起，周围的同行见状，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我并询问伤情，我强忍疼痛表示无妨。图书展销会快要结束，同行们都在忙于整理图书、打包装箱准备回家，由于是我一个人参加的图书展销会又加上骶尾骨墩伤疼痛，打包装箱搬上搬下十分困难，又不好意思麻烦不太熟悉的同行，只好打电话叫朋友老杨提前来帮忙整理图书，半个小时后，朋友老杨驱车赶到，询问过我的伤情后，便让我坐在书摊旁边的椅子上指挥他如何打包装箱，经过一个小时的打包整理，朋友老杨把全部图书装进他开来的金杯车里。随后我和朋友老杨驱车返回良乡。
坐在金杯车里，望着朋友老杨汗水涔涔的面庞，我感慨万分，自从伤残以后，由于精神和肉体受到严重打击，受自卑因素的影响，怕自己的遭遇给同事朋友带来晦气，怕同事朋友嫌弃我是个无用的残疾之人，我断绝了和朋友同事的来往交流，自己的落魄潦倒与同事朋友的发达得志形成强烈的反差，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我与一些同事朋友产生了距离，彼此之间越来越远。伤后不知君远近，触目疤痕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从此江湖两相忘。然而令我感到十分欣慰的，确有几个过心的同事朋友不嫌弃不放弃，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他们默默地关心呵护我，给予我支持和鼓励，朋友老杨就是其中的一个，因为都是要好的朋友，因为大恩不言谢，我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对他们说过。
从朋友老杨承担起为我书店进货（书）的事宜至2013年我的书店在永林市场因市场发生火灾的原因关张，朋友老杨在这十几年间为我的书店进货（书）奔波与良乡与甜水园图书批发市场、刘庄子西南物流图书中心、潘家园旧书市场之间，每每出车进货（书）起早贪黑、任劳任怨、搬书卸书、绝无怨言，即当司机又当装卸工。
2009年8日，我居住的良乡饮马井街面临城镇改造拆迁，当得知我因为拆迁寻找住房焦急时，朋友老杨主动上门安慰我，并让我一家三口借住到他在文化路的房子里。当时那所房子里有苏宁商场的员工居住，人家提出可涨房租，也要居住在这里，朋友老杨不为金钱所动，一口回绝并限期搬离。随后我们一家便居住到文化路，说好居住两年，谁知这一住就是八年。
该被诅咒的开发商，协议写好的两年回迁，可八年了还没找到地方盖呢。拆迁的时候，开发商、拆迁办、街道办、房管所一趟一趟走马灯似的做工作，软硬兼施、恐吓利诱，等你签字同意拆迁后，那回迁房就没日子了。你找开发商、街道办去论理，不是几句好话打发你、就是这事不归我们管，您说咱们一个小民百姓你能怎么办，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
如果不是朋友老杨的包容宽厚和嫂夫人的博爱仁慈，我们一家三口就要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由此可见到朋友老杨一家人、人性光辉中良善的一面。
直至现在，朋友老杨对我也是一如既往的关心照顾，每次我有事相求，朋友老杨有求必应，绝不怠慢。这种真诚的关爱，这种美好的情感，使我倍感温暖、终身难忘。
真正的朋友不只是在你飞黄腾达时的欢呼喝彩、锦上添花，而是在你落魄潦倒时的鼎力相助、雪中送炭。
在当今，世态炎凉，人情如水的年代。朋友老杨的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令人荡气回肠。
这就是我的朋友老杨，茫茫人海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然而在我的眼中小人物真诚淳朴的细微善举丝毫也不逊色于大人物轰轰烈烈英雄史诗般的壮举，因为大人物离我们太高太远可望不可及，只有小人物才是我们身边不离不弃的陪伴。
朋友老杨用他的朴实、善良、热情给予我和我的家庭以莫大的帮助和安慰，使我们这个家庭度过了一段艰辛难忘的岁月。
朋友老杨、大号杨国光，房山、良乡、燕山许多人都认识他！没准哪天在大街上您就能得到他的帮助。
杨春生，北京房山人，本人草民百姓、凡夫俗子、财疏学浅、百无一用，所写文字，随心而作，只是抒发本人的生活感受，有幸博朋友们在闲暇时一瞥，本人便倍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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