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扉别集(5)终于圆了“班长梦”| 张国领专栏
柴扉别集(5)
终于圆了“班长梦”
张国领
人这一生遇到的事情,有很多不是你能选择的。
人这一生遇到的事情,有很多不是你选择了就能得到的。
人这一生遇到的事情,几十年后再来回顾,你会感到似乎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冥冥之中早已给你安排好了的。
1978年入伍后,我当过战斗员、炊事员、饲养员、给养员、报道员,六年的战士岁月里,我最想当的还是班长,哪怕是副班长也行,可想来想去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在后勤兵的圈儿里走动,始终靠不上战斗班的边。
在连队,我的军事素质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差的,文化水平虽然不是最高的,肯定也不是最低的,我想如果交给我一个班,凭我一贯勇作表率的性格,一定是争一流的典范、夺先进的标兵、扛红旗的先锋,用通俗的话说,我肯定能把班集体带得“呱呱叫”。
我是朝思暮想地想了千百遍,可连队就是没有给我这个锻炼的机会,我也就失去了展示指挥才能的平台。所以,直到我赴北京新闻干部教导队上学的时候,我的档案里的最高职务,仍是连队给养员。
给养员说白了就是连队的“上司”,职责是每天骑着自行车到集市上为炊事班买菜,也有人称他是“菜买”。这个职位和班长平级,但我们都知道,理论上的平级,不一定都能平等,一个在战斗班,一个在后勤班,从来也没听到哪个人叫给养员为班长的。所以我还是不甘心。
不过这给养员是连队红人,官兵们能不能吃上可口的饭菜,与他有很大关系,因为每天餐桌上的东西都是他亲自去采购的。
任命我为给养员的时候,我还不会骑自行车,所以连队让我当给养员也就是给我个和班长平级的名份,并没有想让我去买菜的意思。我的脑筋不够灵活是大家公认的,真正的给养员都是会来事儿的兵,他们都说我身上有太多书呆子气。
赴北京的途中我还在想,按正常程序,这毕业出来就提干了,即使当个排长也是指挥班长的,不可能再去当班长,这就意味着以后再也没有当班长的机会了。班长被人称为军中之母,当过兵而没当过班长,无疑是军旅生涯的一大遗憾。
让我没想到的是,做了几年的班长梦,在连队一直没圆上,而我到北京报到的第一天,就在我认为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当班长时,这个梦想却突然实现了。
在入学的学员大会上,队长王锁群宣布分班命令,武警部队的20名学员分在第一区队,一区队按序列设置分为一班和二班,我被任命为第一班班长。
真像做梦一般,这班长来得这么容易?我问区队长李清华:“为什么任命我为一班班长?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太突然了吧?”
他听了我的提问笑笑说:“你问我我问谁?我这区队长也不知是怎么任命的呢。这都是咱们报到之前学校已定好的,既然任命了就认命吧,咱们一起干好它,别让其它区队看咱们的笑话。”李清华来自北京总队,当兵就在北京,见多识广,他弄不清的事儿,估计大半是不想给我说清楚,我也就不再追问。
曾几何时做梦都想当的班长,真的落到肩上的时候,我反而觉得有了“被任命”的感觉,因为我想当的是战斗班的班长,那才是最神气的班长。每天带着一班人,打战术,练刺杀,走队列,练枪法,一挥手就有人前进,明里暗里和别的班较着劲儿干工作,争不争到第一,拿不拿到优胜,也要卯足了劲,嗷嗷叫着找对手一决高下。
而这学员队的学员班,一是临时单位,二是以学习为主军事为辅,三是这些学员和自己一样,有点小文化,会写点小稿子,自视甚高,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班长当起来,肯定是老水牛掉进棉花堆里,有劲使不上。
好在我有一个不错的副班长,他叫高志华,来自武警总部直属支队,当兵比我晚两年,江南人中少有的高个子,成熟老练,有一定的管理能力,在班里非常注意维护我的核心地位。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工作刚刚开展起来,在入学复检中查出高志华的肝功异常,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队里把几位肝功异常的学员全集中管理了,我的副班长需要重新任命。中队和区队征求我的意见,由于对大家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我就想着找一位个子高的当副班长,首先从个头上就有榜样的作用,于是我就提出了让杨敏当。
杨敏来自黑龙江总队宣传处,一米七八的个头,声音洪亮,入伍第三年,也算是一名老兵。宣布完之后他也表现得很兴奋,工作积极主动,把全班的内务抓得有模有样。缺点是抓别人可以,他自己的内务总收拾不好,特别是被子基本没有叠标准过,这虽与他个子高又住在上下铺上的客观因素有关,但同样住上下铺的学员,都叠得非常正规。抓内务的副班长内务搞不上去,管别人就没有了说服力,一班的内务就成了一个问题。区队长李清华就住在我们一班,班里的情况都在他的视野之内,为此常常提醒我“你们的内务落后于二班了”,要我把内务抓上去。我看只抓副班长已经不灵了,只好每天把督促大家的内务也当成了自己的一项主要工作。同学们都是有文化的人,经得起表扬却经不起批评,我就用表扬的方式,树旗帜,立标杆,以达到激励大家的目的。响鼓不用重锤敲,这一招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新闻班,顾名思义是学习新闻理论的,可教导队这个地方,平时的主要作用是为基层部队培训军事骨干,我们的队长王锁群和教导员刘昌武,都是军事方面的行家里手,所以他们对新闻班也像对待军事班一样,追求横平竖直、直线加方块。在新闻课中穿插了队列课、战术课、紧急集合、甚至是寻找方位角的参谋课,这些纯军事课程,当时大家从思想上不愿接受,认为自己以后是当新闻干事的,不需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事专家。但后来的工作实践证明,这些军事科目不但在新闻写作中有用,很多同学后来走上了领导岗位,也成了不可或缺的必备本领。看来教导队早就为我们规划好了,当新闻干事的,写军事报道不会说外行话,到部队去当领导的,军事素养在学校就打下了基础。
在新闻干部教导队,无论有什么集体行动,一班都是走在最前面,一班长更是一班的排头兵。上课、训练、开会、开饭,都要集合,一班都是站第一,我们班如果到的晚了,大家都等着。一班的所作所为关系着身后队列是否整齐,关系着队伍能否按时到达,也关系着新闻队的整体形象。
因为我们站第一,全班同学争第一的意识就非常强,政治觉悟、军事素质、学习成绩,也确实排到了全队的前列。
同学们素质高了,我这个班长当得就省心了,受到的表扬也比别的班多。当然也有的同学私下埋怨,说我们班出公差比别的班多,干活比别的班多,值班比别的班多等。我知道这些怨气是对着我来的,因为我总抱着不怕吃亏的思想接受各项任务,领导安排公差时,有时虽然不轮我们班干,但他在派任务时明显遇到了阻力,我就主动解围,主动请缨。我当时想的是,班长再不好当,也比区队长好当,再说了,任何劳动锻炼的机会,都是对以后成功的积累。
对于年轻人,苦和累也是财富。
四十年军旅,当了半年班长,这半年班长的磨砺,填补的不仅仅是我任职的空白,更是对人生经历的丰富。
最值得欣慰的是,我们一班后来有六名同学调到北京工作,占有明晋升为少将警衔,当年整不好内务的副班长杨敏,当了武警报社的社长,张跃林当了大学教授,甘剑鸣当了某部参谋长,区队长李清华因为也住在一班,现在当了军分社驻陆军分社社长。没调北京的谭天亮、何俊杰、汪爱书三位同学,转业后到地方工作,个个干得风生水起,都做出了不凡的业绩。
同学们偶尔会聚到一起,虽然大家都在不同的领导岗位上任职,但见面仍像在学校时那样叫我老班长。我也很乐意听到这个称呼,因为这是我当过的第一任班长,当然也是最后一任。
尽管十多年前已戴上大校警衔,我却一直把那半年班长任职,看做是军旅岁月里最重要的一段履历……
张国领,河南禹州神垕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原《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有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诗集《绿色的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等11部,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等2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二等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 “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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