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二卷 逆行者 1

黄河写生之后,肖承均在一次作文课上,写了《母亲河》,他把黄河拟人化,化为直接的母亲形象,班主任在班上诵读了一遍,从此,文章就在班级之间传开了,肖承钧的文学天赋初露锋芒。朱友剑听说了这事,他又在校园里遇到肖承均,就邀请他去家里玩,并特别嘱咐,带上那一篇作文。这是一场郑重的邀请,肖承均不容推脱,他叫上肖承建,趁着晚自习前的时间到了朱友剑老师的宿舍里。这是一间单身宿舍,里面还住着一位地理老师,因为老家有病人回乡下去了。

经过十年动荡,能在这间简陋的宿舍安放上一张书桌,朱友剑已经很知足了。他现在已经不再戴那顶蓝涤卡布弯檐夹帽,而是习惯四季光着大背头,多了些学者的气质。他热情地让两个学生坐床沿上,自己习惯坐上靠背椅,带上他的黑边框眼镜,仔细地阅读着肖承均的作文,一边说着:“是不错,不错!拟人化很自然。描述母亲融进了黄河的特质。生活气息很浓。”他抬眼看肖承均,他已经两鬓斑白,抬头纹更深了,虽然他才四十几岁的样子。“不过,的地得用地不够严谨,以后注意,考大学要失分的。”

“我研究了多年的词性,名词、数词、量词、形容词、动词、介词、连词之间,都是相互过渡普遍联系的整体,可以命名为‘词类学动意周期表’。介词是动词的虚化,连词是介词的动词性平衡,副词是形容词的抽象,量词是副名词,数词是形容词的附类,而名词可以使动。笛卡尔把运动引入“点”中,就有了变数,有了变数,然后有了微积分。门捷列夫把‘联系’‘运动’引入元素,发现了“元素周期律”。我把反思注入‘文革’的研究,又把“运动”引入词类学中。我的发现打破了词类世界的死寂秩序,建立了一个生机勃勃的新型词类学世界。”

“如用、拿、带等属于一般的介词,它们在句子中生成着,有着连绵不断的动意和连动属性。有些介词如:从、被、关于等,是既成性介词,这些介词在汉语发展史中完成了进化,已经滞育。它们只是动词‘失动’到一定‘度’时的一种质变结果。这样,动词就不会绝对虚化,即任何介宾都还保持着一定的动词性。从、被、关于,这几个词,虽然动词性很弱了,却还保持着一定的‘动意’”。

肖承均从床沿上站起来,走到朱老师身边,他仔细听着,哼着,领会着,他很佩服朱老师的独创精神和钻研精神。肖承建局促地悠荡着两脚,憨憨痴痴地一副笑脸,没有笑声。朱友剑匆忙把抽屉里的诗歌稿子,选了几首递给肖承均,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诗歌创作吗?王老师因为写‘西风颂’成了‘右派’,他从此戒笔,业余消遣选择吹吹笛子,吹笛子别人找不出政治问题,我选择诗歌,是因为诗歌抽象含蓄,不会被人抓住小辫子。嘿嘿,适者生存啊。我反思‘文革’,差点丢了小命。”

他自问自答之后,一脸的沉默,仿佛被乌云笼罩。“读读这几首吧。有我这几首诗歌,‘文革’的诗坛就不算空白。对了,周五晚上,学校大礼堂里,校团委组织了一场诗歌创作讲座,是为元旦诗歌朗诵晚会做准备的。邀请我主讲,到时候你们去听听吧。”“嗯。”肖承均就回答了一个字,他浏览着这几首诗歌,觉得很能体现文革特点,富有哲理:那颗太阳,正面读了,反面也读了。——假山是真石头的无奈,是大自然的崇山峻岭的伤痛。——风啊,动不动就是风的故事,你逃到河边,河流也只是一部由风挑逗起的 波浪之间的格斗的书。——对于黄河,人们制造的,只能是堤,不应是岸!

朱友剑的一个动作,很让学生震撼,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张报纸,以手指着一篇文章中的民主墙,他拿起红色的沾笔,沾了一下红色墨汁,就在民主后加了一个红色问号,又在墙字后加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他说:“这就是一首诗,题目叫——民主墙”。他又小声嘱咐他俩,出去不要说这事。他迅即用打火机,把那张报纸放到铁簸箕里燃烧成一团火,寂静成一堆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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