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周志祥：老 屋

老  屋

周志祥

　　庙凹山，其实是一座锥形的小丘。山的西面是连绵起伏的水田或旱地，种了水稻、小麦或花生；东面有板栗、桃树、毛竹成片交杂生长。山的顶端赫然挺立着一棵古老的乌桕树，树皮皲裂斑驳，虬枝盘曲苍劲。这是一棵久经风霜的树，粗枝碧叶，亭亭如盖。站在绿阴底下，可以依稀看到山脚下我的村庄，我所住过的老屋，如今已改建成了小楼，在桃林深处若隐若现。

　　老屋是村里平凡无奇的建筑，座落在村子中间偏南的位置，背西向东，土坯墙壁上，披着鱼鳞似的黑瓦，宁静安详。老屋的正屋三间并排，北间向前延伸另有半间当做厨房，和南面大门巷道围成小院。东面矮小的围墙上，几个破盆乱桶里，栽种着许多花草。小院的一角有一口压水井，那是一眼生命之泉；另一角落是一棵栀子花和一棵葡萄树。一到春夏季节，栀子花香满院，葡萄藤爬上院墙，枝蔓匍匐在巷道上的瓦面，导致常常漏雨，父亲不得不搬来长梯，攀上屋顶，剪去疯长的枝条。到了秋天，围墙上的各色菊花竞相开放，好不热闹；葡萄也成熟了，挂满瓦沿，有翠绿的、殷红的、紫黑的、一串串簇拥在一起，张灯结彩，像翡翠，像玛瑙，还时常引来馋嘴的盗贼。小院是我们儿时的乐园，老屋却是我们永远温馨的家。两个哥哥、我和弟弟都在这里出生、长大、结婚、生子。虽然，我早已搬离了老屋，但老屋依然铭刻在我的心灵深处，那些关于老屋里的往事，仍旧记忆犹新。无论我现在身在何处，老屋都是我最浓的乡愁，那里曾经住着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我的兄弟！

　　时光飞逝，弹指间我们都到了不惑之年，兄弟分家后，老屋便留给了弟弟居住，因为年久失修，成了危房。父亲曾多次提及，希望我们能帮助弟弟拆掉老屋，重建新房，也好在他百年升天后，能毫无牵挂地闭上双眼。

　　建设新农村，改造危旧房，老屋迎来新生，也随了父亲的心愿。折除老屋的那天，政府派来的挖掘机停在老屋门前，父亲坐在不远处的地上，早已古稀之年的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看着一砖一瓦在尘土飞扬的空气中逐渐堆积成废墟，他皱褶如壑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丝笑意，眼里却擒着泪水。我知道，父亲是高兴的，他的小儿子终于可以住新房，自己百年之后再无遗憾了。但他又有些不知所措，这正在拆除的屹立了半个世纪的老屋，是他一辈子辛勤的基业，他有些不舍。这里曾平安地诞下他的四个儿子和九个孙子，瞬间变成残垣断壁，怎能不叫他有万千思绪呢？

　　父亲兄弟姐妹众多，在他生活的窘迫年月，衣食才是迫在睸睫的首要问题，要想建房，好比天方夜谭。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挤在一间狭小的土屋里，他羡慕村前的“富农”，住的是青砖黛瓦，四合小院。如今那些老屋早已不复存在了，端庄的复式大门，巨大立门石上，雕字刻画，大门两边还立有石墩。房子四周均以长方形巨石做基础，墙体黑砖包斗，天帐鹊尾飞檐，造型别致，固若堡垒，着实气派。父亲可能也曾梦想过，要一处这样的房子，可终究没能实现，但他依然努力的生活着。父亲干过许多活计，苦于时代原因，都不曾长久。父亲念过书，做过医生、当过教师、开过拖拉机，开过碾米场、走乡串户收过破烂……经过日积月累的辛劳付出，终于筹建起三间土坯瓦房，虽然简陋，却是一个宽敞的新家。我的童年在这里或哭泣或欢笑地度过，如今回想起来，都是那么的甜蜜。

　　家，是一个可以安放灵魂的地方！老屋虽然已经消失，却仍旧铭刻在心，新农村的面貌更加增添了浓郁的乡愁。每每回到故乡，我都会爬上庙凹山，站在如父亲一样伟岸的乌桕树下，眺望故乡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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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周志祥，大悟四姑镇人，孝感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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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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