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 ▏今天的攀枝花,以前叫渡口
作者 ▏老唐
点击网络“攀枝花”,跳入眼帘的是“国家园林城市”、“阳光花城”、“康养圣地”这类旅游养生热词。您可曾知道,半个多世纪前的1964年5月10日中央工作会议上毛主席说“建设攀枝花要有紧迫感,这是和帝国主义争时间的问题,建不建攀枝花不是钢铁厂问题,是战略问题”,早期考察规划密锣紧鼓地进行。1965年中央批复成立“攀枝花特区”,为了保密,将此特区改为“渡口市”。
1969年,我二哥大学毕业分配去渡口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艰苦的三线建设,允许其家属去渡口参加工作,我放弃随学校上山下乡那年春节后就去了渡口。
那时的渡口是“七户人家一棵树”的荒山野岭,地质学家发现了大铁矿,引来了全国各地数10万建设大军奔赴渡口这三线建设的大熔炉。
当时既无高速公路,更不通火车。从成都走国道去渡口接近1000km。中途要翻越泥巴山,拖乌山等彝胞聚居地,长途大巴要走四、五天。
那时渡口生活条件极其艰苦,仅市革委所在的大渡口有一间邮局、一间新华书店、一间医院、一件小百货商店、一个灯光篮球场和一间像单位食堂般的餐馆,没有一条柏油马路,这就是最繁华的市区了。
那时的口号是:“先生产 后生活”,“70年不出铁,集体跳金沙江”,还有“不想爹、不想妈、不想孩子不想家,一心想着攀枝花,不出铁水不回家”……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这些话是当年绝大多数三线建设者发自肺腑的声音。
渡口市在金沙江、雅砻江交汇处,一边是储量71.8亿吨的优质钒钛磁铁矿山,一边是含量丰富的宝鼎煤矿,真是得天独厚,有这两宝是世界冶金史之奇迹。
钢铁基地就选在两宝之间的山脊上,据说小平来视察时问此处叫什么?当知道尚未取名时,他用四川话说:“弄一弄就平了嘛”!
有小平这句话此处就叫“弄弄坪”。
渡口属大三线,所有单位需保密,对外只能使用信箱。我们单位从事搬运装卸工作,对外称为31信箱是从重庆朝天门和南纪门码头抽调的搬运工,成建制来渡口组建的搬运公司,当时受条件限制,全靠肩挑背扛。我们这批来到31信箱的学生娃每月工资28元。另有6元地贴共计34元,每月还有50斤全国粮票,比起当时下乡当知青的同学当然强多了。
我二哥他们一大拨大学生,包括北大、清华、川大的学生,分配在31信箱54公里站(那时无街名,以公里桩定位)该站在公司所在处,住房尚在建,只有暂住在上盖牛毛毡、四周为席棚的简陋工棚内。
他们的工作是保证全渡口市唯一一间木综厂的圆木输送。直径小的圆木四人抬,大圆木要八人大轿才能将其抬上电动锯木机的进料导轨上。这可是下力气的“技术活”,两人一扛,师傅在左,行话叫大肩提索子或金属抱箍固定圆木;徒弟在右,叫小肩,只负责拿扛子,听从师傅号令起扛,八人大轿转弯是有规矩的,如果乱了步伐,甚至有一人脱杠,另一人就吃了黑杠,轻则闪了腰,重则吐血……人很怪,在特定时期的适应性极强,加上那时都年轻,又受到“革命精神”鼓舞,逐渐就适应成为像模像样的搬二哥了。
我运气比二哥好,分在渡口大桥侧卸煤保501电厂的站点。我们的宿舍是建设好的,一楼一底,推窗可见渡口大桥和滔滔金沙江水,还有一稞满树红花的木棉树(那时叫英雄树)。
501电厂是火力发电,24小时保证供应充足的电力,需大量的燃煤,我们负责将20信箱(运输公司车队)拉来的煤卸入电厂煤场。解放牌汽车满载四、五吨煤,我们一人一车,用铲子卸下,常常一人一天要卸十几车。后来与司机混熟了,叫他加速倒车让车一边高一边低,我们把低的这边货厢板打开,煤哗啦啦自卸了一半。
我们班还有一位上海阿拉李小伙,其姐姐从上海医院来支援渡口医院。小李个子高人清瘦,小提琴拉得不错,与我们一样持大铁铲卸煤。下班时黑不溜秋,毫无怨言。
回到站上,一人一个大铁桶在锅炉房打热水在山岩边建的一浴室冲个澡。我们站重庆师傅的手艺好饭菜可口米饭半斤轻松拿下。傍晚到金沙江沙滩上看对面弄弄坪在建的钢厂,已是车水马龙灯火璀璨。看山间的落日和满天晚霞,还有钓江中大鱼的垂钓。
渡口的旱季雨季明显,但几乎每天都有太阳,太阳下气温可高达50℃!但只要躲进房子里,哪怕树荫下,都绝不会感觉很闷热。我们江边的晚风很清爽,就算是盛夏,后半夜还需要盖被子。
那时政治空气很浓,常常发布最新最高指示,我们站地处市中心,距市革委最近。总公司给我们一任务:凡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预报晚上7点《新闻联播》有重要消息,必有主席最新指示发布,请领导早点收工吃饭把主席像、红旗及标语准备好,只要听到沿街的大喇叭播报北京时间7点报时最后一声“嘟”声就高呼口号敲锣打鼓拥向市革委签到处签到。其实往往根本没听到“最高指示”,但口号没错“坚决拥护毛主席最新指示”!那时各单位都争先恐后表忠心,锣鼓喧天,只要签到就返回,回家再问留守人员今天是有啥子指示。现在回想起来是走形式、走过场,但那时的人乐此不疲,心中了然得很。
此时,十九中和成都铁中赴渡口上山下乡的知青来了,其中有不少好朋友。我校入伍当铁道兵的好友曾同学,也随部队修成昆铁路入住渡口倮果,他所在的铁五师二十三团宣传队,慰问参战部队,鼓舞士气。知青朋友、铁道兵战士和我这位工人,我们有机会在渡口聚会,有人说,哈哈,你们是工农兵朋友圈哈!
记得十九中的知青朋友,他们落户在仁和沙沟总发公社,这里算是渡口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原本属云南现已划归渡口。这里的老乡一口云南方言,朴质忠厚,真有“云南十八怪”习俗,如鸡蛋穿起卖、老太吃大烟袋。
记得有一次他们杀猪,请我们去大块肉大口酒的聚会,而他们进城就要到我们站上来,我赶紧用脸盆打饭招待他们。到今天已是省农科院研究员的姚同学,说起我们31信箱的大白面馒头还津津有味,赞口不绝。
在铁五师23团部宣传队的曾同学,在学校宣传队时就是台柱子,不久他就调去米易铁五师政治部宣传队,就少有见面了。
在那火红的年代,咱们昔日的同学在工、农、兵不同的岗位上为渡口、为祖国三线建设忘我奋战,渡口建设如火如荼,弄弄坪上的钢铁城一天天耸立起来,铁道兵穿山越岭忘我战斗,铁路在延伸;西昌卫星发射基地工程兵在夜以继日施工(那时只知道西昌山那边有部队施工有大项目),乡下的知青不少人已调入渡口的中小学校当起了教师,接受再教育的大学生们也陆续对口走上了各自的新岗位;我认识的19中梅同学还作为知青代表进了渡口市常委。我们31公司也建起了车队,引进了吊车等机具也在发展壮大……
1970.7.1 攀钢出铁,完成了渡口三线人许下的诺言》
1970.7.1 成昆铁路通车了,参加成昆铁路会战的铁道兵五师、七师、十师等部队官兵,做出了巨大贡献和牺牲,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1971年春节前,我告别奋斗了两年多的渡口返回了成都。算起来,今年是我阔别渡口五十周年了,这些年,几回回梦回渡口,那热火朝天的场景、那火辣辣的氛围、那红彤彤的攀枝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那可是我的青葱芳华啊!
渡口——啊攀枝花,是全国唯一以花命名的城市。“花是一座城,城是一朵花”。近年来,攀枝花华丽转身,实现了由钢铁之城向钒钛之都、由工矿基地向阳光城、由资源型城市向康养胜地、由三线建设城市向四川南向门户的重大转变。“阳光花城、康养圣地”已成为这座城市的新形象代言,一片靓丽的名片。
(本文中照片部分来自于网络,铁道兵照片由曾同学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