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十日谈：辅仁中学的思维训练，让我终身受益
注：本文章为《许倬云教育十日谈》第三讲回顾摘要
“这一次讨论是在辅仁中学举行，辅仁中学是我的母校，所以借这个机会，我先向母校的老师们和同学们致意。今天(音频录制时间）是大年夜，我在这向大家拜年。我对辅仁的感激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今天我讲的关于中学教育的感想，很多是我在辅仁的经验中获得的。”
教育是什么？应该怎么教？
中学教育对于孩子来说，是从儿童走向成人，走向年轻人的阶段。中国说的冠礼，就在中学这个阶段举行。冠礼以后就成人了，这种情况台湾话叫做“转大人”。
这个关口非常重要，我想从两个方面来讨论。一个方面是教育有什么样的项目，一个是教育是怎样的方式进行。我们平常把中等教育当作是介绍人类知识的教育，当作分门别类的基础教育，这当然是很对的。过去几十年来，不管中国还是外国，中等教育都是分成各个科目：数学、语文、历史、地理、社会、知识，常识等等。每一个科目都是独立的，跟别的科目联系不大。现在到了21世纪，我感觉我们应该稍微有点改进。 21世纪的今天，许多知识的发展都到了一个程度，他们进展到了一个与彼此息息相关的程度，哪一个科目都不能离开另外一个科目。
第二，每个科目本身发展的方向渐渐趋同，也就是说每个科目之间的相似性越来越多，着重项目越来越多。我们应该在中等教育中，不仅各科目单独地灌输该科目的基本知识，而且应该注意到怎样使学生体会到知识的各个层面，实际上有相当多的相关性与类似性。
比如说我们现在有了咨询科学，其中数字很多，许多量化的过程牵扯到不止一个科目。过去我们的量化大概只是在商业上，或者说在数学方面。数学当中单独的学门，有些分叉出去不断发展。比如说大代数跟人的日常生活是有关系的，但发展到微积分，与日常的关系就不多了；几何学如果发展到解析几何跟我们人生还有关系，但它更进一步地发展到数论或是拓扑学，就关系不大了。
这种情形从我在中学上学开始到今天，已经有很大的变化，所以我希望老师们能够在这方面多加注意。
2009年，许先生在辅仁中学老校区与同学留影
辅仁中学的教育,让我终身受益
在我在辅仁的个人经验里，沈志平先生训练我们英文造句。它就是把句子分解成许多部分，一个句子要有主语、谓语和宾语。主语、谓语和宾语中间还有介词、连词，也会有许多形容词。每个形容词既可以形容一个单字，也可以形容一个词句、一个短语。一个句子、一个理念，本身是由许多部分结合在一起构成的。裘先生教我们古文，他一样告诉我这一篇古文里的起承转合各部分是互相呼应的，文中哪一句话前面说到，和后面可以联系在一起。一篇好的散文实际上是活的个体，它是里头各个部分的有机结合，而不是一个随便的拼接。
我在辅仁接受的训练，使我在今天很容易就能把知识见地扩而大之：用于理解量子力学的世界，理解数学里各种数关系的构想；也可以用于理解社会科学里的结构、人类学里种种互相套联的系统，经济学也是如此。这种套联关系，系统关系和网络关系对我们体会人生，了解自己的责任权利，以及考虑自身何在都有相当大的帮助。帮助我们理解我们的生活的无穷的深度与广阔度。这种想法是值得辅仁做的事情，也值得在别的学校里面推广。
中学教科书要跟上时代
同时我也呼吁在教科书的方面，要考虑让中学教科书跟上时代。如果今天的教科书还停留在牛顿物理的时代的话，那就太可怜了，我们应该逐渐使用量子力学的物理给学生上课。同样，今天的常识如果仅仅是分割叙述国家地理的话也是不够的。我们要多教授国家之间的关联、冲突，联盟和国际之间各种关系的转变。国际之间的关系牵扯到经济的关系、移民的关系，交通的关系等等。把国际关系跟地理连在一起看，我们地理上的联系，也能反映到独立国、主权国家之间的联系。这又是一个个体跟群体的关系。
如果每一科目都用类似的教学、类似的角度去处理的话，我想教学内容会比别的办法更加丰富，这也是一个我个人的建议。
许先生在辅仁中学设立奖学金的捐赠仪式
分组学习讨论的价值
还有一个我想介绍的、辅仁让我得到的极大的益处。我们上课不只是在课堂里听老师讲课，老师们还会把我们编成10个8个人一组，下课以后留在课堂。每个小组把当天的课在教室里一起过一遍，哪个科目强的学生就主持哪个科目的回顾。这个方法尤其在处理数学习题时有效。一个人解释一题给大家听，大家一起很容易就把10道题8道题都处理完了。解释了之后再一起写、一起讲一下，每个人都参与了思考的过程。这并不是抄袭，也不是全部做好然后大家一起，这是大家共同学习过程。
同样，解释一篇论文、解释一段历史的一个chapter，解释一个地理学的问题和解析一篇生物学的一个解剖问题等等都可以这样做。
10个人一组进行小组讨论，相互教授、回顾以及消化知识。在这种教育方法里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想法：知识是扩张的，也是动态的；它不再是静态的，个别的。这种精神、理念对孩子的成长，对他将来处事做人绝对有帮助。
最后我要跟大家报告的是，在考大学的时候，千万不要只顾及数学题的解答，也千万不要背好的英文论文。你背不完，也看不完。只要抓住学习的原则，分数就自然会高，这个是我给大家的一个建议。我讲这话的时候几乎回到我的辅仁岁月，那是我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一个阶段。没有那个阶段，我后来不可能考大学。
辅仁中学同学们接受许倬云孙曼丽新生奖学金现场
文稿整理：荔枝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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