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危机》摘录（二）

来自白老师的读书会《教育的危机》（作者：汉娜.阿伦特）

教育的本质是诞生性（ natality），即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简单来说，偏见的消除意味着，我们丧失了在我们通常没有意识到教育根本上是对诞生性问题的回答时，所盲目依赖的答案。危机迫使我们返回到问题本身，要求自己给出新的或旧的答案，但绝不是匆忙的判断。只有当我们用早已形成的判断，即偏见来回答这个问题时，危机才会演变为灾难。这样的态度不仅加速了危机的来临，而且使我们丧失了对现实的经验和它所提供的反思机会。

危机体现在三个基本假定中。第一个是假定存在着一个儿童的世界，一个儿童组成的社会，它本身是自主的，必须尽可能地把它留给儿童自己去管理，成年人只能在旁边帮助他们。告知小孩做什么和不做什么的权威在于儿童群体自身。这个假定造成了一种成年人只能无助地站在儿童旁边，实际上拒他们于千里之外的状况。他只能告诉孩子去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和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白老师解读：不管是杜威的实验学校还是卢梭的《爱弥儿》以“儿童中心论”为教育观念都没有大规模获得成功。不可能有完全自由的儿童世界，是有限制的儿童中心论，杜威也有成人对教育目的在里面。

阿伦特认为，无论如何，自由的世界仍然受到两方面的影响，第一是这个世界自己秩序化的形成，学校里就算儿童本质来说，民主化完全自由化的世界有它独断专行的一面，校园霸凌就是问题。

第二儿童世界不可能完全没有成人，不可能有没有任何外界干预的桃花源。当美国把黑人儿童丢入白人学校的时候，实际上是成人故意屏蔽了自己的责任，认为儿童可以凭借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实际是成人的懦弱。

当前危机中占有重要性的第二个基本假定与教（ teaching）有关。在现代心理学和实用主义信条的影响下，教育学演变成了一般的教学科学，从而完全不受实际所教内容的束缚。一位教师可以是一个无所不教的人，他在教学上的训练不是指他对特定主题的掌握。由于教师不需要精通他所教的科目，以致教师仅仅比学生提前一小时学会知识的情形也不鲜见。这不仅意味着学生要靠自己熟悉资料，而且意味着教师权威的合法性来源，即无论如何，教师总比学生懂的多做的多，已经不存在了。教师本可以不必对学生采取任何强制手段，因为他能够依赖他自己特有的权威，但现在这样的教师已经没有了。

白老师解读：权威性意味着主要专业性，表示专业领域此人、此事、此技术值得信赖。阿伦特认为教育非精英化的状态，导致所教的内容不像以前极大的专业化程度才能完成，现在的教师不再精通自己所教的科目，因为教学内容统一化，门槛降低。现在大学里学习大量理论，实际上操作和多学科的实践变少了，来到社会上，没有办法教书，也不能教他所不擅长的科目。

权威在专业领域怎样才值得信赖：

第一是对人类精神的把握。

第二他技术上的工匠精神。一个有良好的专业技术技能的教师。首先对教学的把握非常优秀；其次非常有专业性，达到一个比较高级的水准，在专业领域，可以和学术前沿的人没有障碍地沟通。这样对于学生自然在专业上形成了榜样性，无论学生在哪个角度对内容提出了挑战，都能很好地应对；

第三是对人类精神的责任承担，人类精神的走向是有方向性的。人类不是一种完全科技化的成果，不是说基础科学到了那个位置人类就完美。从人类历史发展来看，我们在传承了向美、向善、向真的伟大精神。这种精神是站在人类历史前言的，对于教师的权威性来说，要对这种精神进行继承和发展。

在我们目前来说，要做好传道授业解惑。传道就是启蒙精神，传承人类真善美的道德指向；授业就是对整个行业达到权威性把握；解惑能够解决一般性的问题。

第三个基本假定是尽可能地以做（doing）来代替学（learning）。教师是否精通所教科目不再具有重要性的原因，就在于这个假定迫使教师投入到学习活动的持续操练中，从而就可以说他不是在传授“死知识”，而是在不断地演示知识产生的过程。这种有意识地不教授知识而反复灌输技术的做法，导致学院变成了职业学校，成功地教学生如何开汽车，如何用打字机，甚或对谋生的“技艺”来说更重要的，比如如何与人相处、如何受人欢迎，但无法给孩子提供一套标准课程体系的正规预修课程。

白老师解读：阿伦特之所以质疑这一点，她指出强调“以做代替学”背后的指向是什么，很像是基础性的掌握而不是精神上的发展和学习。

假定儿童世界的存在，让他们自己学习自己掌控，把教师的职责降到最低，那么教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换言之成人究竟以什么样的身份、姿态去参与儿童的成长和教育，成人对世界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儿童终将进入这个旧世界，成人要承担哪些作为人的义务，这些义务要不要传承给儿童？

如果单纯让儿童去做，而不提供千百年来人类文明遗留、文明传统，而是让儿童自成一个世界的话，那么成人是不是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当儿童长大以后，完全把一个旧的世界转到一个儿童手上，让他们去创造一个————我们不知道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和这个旧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新世界，这样是不是一种巨大的冒险？

当我们放弃传承和责任，如果我们只是注重技术性的传承和操作，却忘记精神上的传承，没有给儿童启蒙，没有任何的干涉，意味着让儿童停留在儿童阶段；儿童心智不能得到有效的成长，没有做好进入成人世界的准备。当一个没有长大的儿童进入一个成人的世界之后，我们谁能想象那是怎样的世界，完全有可能是完全的破坏。这就是教育的危机。不去维护人类的精神，对自己、对儿童、对未来、对教育都存在不确定性。这种危机将对人类形成巨大的危险。

而现在，很多家长认为，儿童中心是对的，教师权威被解构是对的，多做少学是对，阿伦特却提出了质疑批判。从另外的角度来看，我们需要反思固有的观念是不是真的正确，是不是真的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如果有一定的问题，那如何去修正，成人怎么样认定自己的责任，如何去秉承这种态度，如何处理这样的问题？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