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杂记】老城旧事(1)
1
夏季的那晚,和九、蟹、狂在七的天井喝酒。
天井外面,是小巷。天井的砖,青色的。缝隙间,嵌着鲜翠的苔藓。巷子里的地底,也是铺着青砖。墙跟,粘着一片片的苔藓
五个人,喝的是米酒。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个个满嘴的醉话。
九出去买烟回来说,巷子地底,一边高,一边低。
他说,有的窗口矮了,有的窗很高,在巷子的天上。
后来,九躺在天井的地砖上,惊讶的大声喊起来:天井什么时候装天窗了?
大家笑了:八塌塌拿,九,喝麻傻啰!
那时,巷子里的窗户,从来没关。一到夜里,两边窗口的灯火,把幽长的巷子照亮。
那时,巷子很长,很矮,很敞亮。城里所有的巷子都很长,很矮,很明敞。
巷子里的人家,住的几乎是平房或瓦屋。
在巷子里走,屋里传出电风扇转动的响声,或者小孩的哭声。
那时,我们才二十多岁。
很多年后,我们从外面回来。
再去七的天井喝酒,天井的地底,铺了瓷砖。
天井外的巷子地面,浇上了水泥。巷子,很短了,几步就到尽头。巷子,很高了。抬头往上看,只看到一线天的光线。
两边满墙都是窗户,紧紧关着。每个窗口旁边,挂着空调机。从巷子走过,嗡嗡的空调机转动响声,滴滴嗒嗒的空调滴水声,占据了整条巷子。
那时,我们喝的酒,包装非常精致。喝了几个小时,那瓶酒还有半瓶。
那时,九,不说巷子里的窗口有高低了。天井和巷子,都没有苔藓。
那时,我们都奔五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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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邵叔,城河尾村人,与我同宗。高个子,长脸,熊猫眼,卷发。
他原来是小镇剃头组的,八十年代中,剃头组解散,他到鱼桁北段的巷子边租了一间小铺开始营生。
剃头铺有八九平方,中间摆着一把老式理发椅,可以三百六度转动,椅靠可以往后放下。
小时,父亲领我到他那里理发。要排队。他的铺里有小人书。排队等候时就看小人书,大多是《三国演义》《瓦岗寨》《水浒》。
《三国演义》是蓝色封面的,最有印象的是《长板坡》和《天水关》。长板坡赵云百万军中随入随出、猛张飞喝退曹兵这两节最喜欢。天水关里赵云年过八十依然不减当年勇,连挑曹将钟氏父子五人。孔明智收姜维也是最喜欢看的。
十多岁时,跟父亲习武,他经常讲三国和水浒里的故事给我听。我是最喜欢赵云的。父亲说,赵云一身白盔甲,一杆银枪,一匹白马,曹军看到都魂飞魄散。
剃头邵理发的发型是单一的,大人小孩都是陆军装。大人理发,剃完头后,剃头邵就把椅靠往后放,拿起剃刀刮胡子,然后掏耳朵。
我是最喜欢掏耳朵的,几十年来,回到老家,都会去他的铺头刮胡子掏耳朵。
小城的发廊在九十年代,如雨后春笋,大街小巷,理发店多过米铺。
剃头邵的客人渐渐少了,就几个老客户。一边理发,剃头邵就跟他们聊农事,花生拔了吗,稻谷收成怎么样,番薯哪种好吃。
农忙时,经过剃头邵的铺头,见店门关着,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今日拔花生、割稻、布田,明日开铺”之类的字。
剃头邵的铺,近几年来,门口摆了自家的番薯、鸡蛋等,一边理发,一边卖番薯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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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年五月初七日晚,记于小城雨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