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叔父
四月十九日晚从二哥打来的电话中得知,我的叔父倪世如老先生驾鹤西去。惊闻痛失叔父的噩耗,心情特别难过,叔父虽然已是82岁的高龄老人,内心还是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叔父学名倪世如,小名倪高化。他虽然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头,但他为人忠厚,心地善良,待人真诚,乐于助人,在拥有七百多户约二千八百余人口的大湾里,是一个很受仰望和尊重的长辈之一。叔父在倪家大湾能如此受人尊重,并不是说叔父的学识有多高,才华有多出众,而是叔父有着一颗他人喜他也喜,他人忧他也忧,他人困他来帮的常人之心。叔父虽说与家父是堂兄弟,因为祖父那一代亲兄弟有八个,我的祖父排行老大,叔父的父亲排行老六,到家父这一辈,堂兄弟很多,相互间的年龄间隔年限也很大,叔父足足小我家父15岁。叔父1940年4月11日出生贫穷的旧社会,众所周知,那时除去个别家道富裕的家庭外,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其童年少年生活是非常清苦,青年乃至壮年都是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我的叔父毫不例外,也是在那种艰难困苦岁月里浸泡过来的苦人。叔父自小就跟随做长工的父亲去了通山县与江西武宁交界处的大山上,湾名为沙洲店杨段的小村里,靠其父打长工的微薄收入来维持一家4口的生活,为了填饱肚子,自小叔父就跟着其母上山刨竹笋挖野菜来共度荒月。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解放后才搬回老家居住。初级互助社时期,因其父患有重病,无法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十二三岁的叔父就承担了养家糊口的重担。人母亲说:“有一年,叔父在外劳作一天后,走进家门就饿倒在床上,妈妈见状,立马回家煮来一大碗稀饭让叔父吃下,叔父才捡回一条性命。”那时的叔父一直是在半饱半饿的状态下度过的,饿着肚皮过一餐的日子不计其数。叔父青年时期,衣服自穿上身体起,因没有衣服可以替换,连续穿上几个月,衣服都快要穿破了才能脱下来洗一次。人民公社时期,勤劳的叔父不怕吃亏,舍得付出,曾多次担任生产小队队长。在我的记忆中,叔父是一个既能吃苦,且又非常勤劳之人。从我记事起,就看到叔父带领生产队社员没日没夜的面朝黄土背天的战天斗地,就是生活水平没见提高。小小的我常常在想,像叔父这样的人,怎么就无法解决温饱脱离贫困呢,答案一直待我长大成熟后才得以知晓。因为家庭贫穷,六十年代中期,其妻抛下不到二岁的儿子,另嫁他乡了。自此,三十岁不到的叔父终身未有再娶,与其母其子相依为命一生。
我至今仍能清晰记得,家父去世时,叔父家还是比较困难。勤劳的叔父经常是吃自家的饭,帮我家做重活累活。家父在去世之前,为了大哥制作结婚家具之用,在大山上砍伐了一批没来得及背运回家的木材,是叔父每天赶在早上生产队还没出工之前,早早地起床为我家背回一根树木,中午吃中饭时又为我家背回一根树木,下午再又趁收工之后,天黑之前为我家背回一根树木,几十根树木就是靠叔父用一个多月时间,一根一根的从大山上背运回来的。田地到户后,农村温饱问题得到了基本解决,钱袋子也开始慢慢地鼓起来了,叔父家的生活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善。为了让家庭生活过得更好,年迈的叔父主动承担了留在家里照顾其智障的孙子,让儿子儿媳外出务工。一个人在家时里里外外一把手,数十年如一日,从不叫苦叫累。虽然家庭达到了小康水平,勤劳节俭惯了的叔父,从不铺张浪费,衣服总是破了又缝,缝了又穿,生活十分简朴。好客的叔父对己非常节简,待人却从不吝啬。每至收获季节,总忘不了及时为我家送来时令的农特产品。我每次回到老家,总是吩咐小杨弟妹将家中珍藏的上等美酒,田园佳肴拿出来招待我和我的家人,临了还要捎带一些特产回家再吃。古人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叔父从卧床到去世,只有短短的六天时间。疼痛实在难忍的第三天,才肯让家人送他去县医院就诊,经医院医生检查,肺脏只剩下四分之一,癌细胞已经开始在全身扩散了。医生告知我们,叔父已经到了回天无力的地步。我在想,叔父自起病到转为癌症晚期的这段极为漫长的岁月里,叔父的坚强是何等惊人,可以肯定,没有坚韧的意志之人,是无法做到如此的坚强,从不呻吟。我每次回家看到叔父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不佳的样子,我问叔父是否有病?叔父答曰:老年人是这样的。德高弟告诉我,就在叔父去世前两天,病入膏肓疼痛难忍的叔父,都要费尽力气嘱咐家人用柴火灶炒菜,用木饭桶蒸饭,招待前来看望叔父的客人。驾鹤西归,盖棺论定,千言万语终难唤醒我的叔父。安息吧我的叔父!不孝的侄儿唯愿叔父您天堂之路一路走好,极乐世界里再无病魔痛苦!
倪胜林,六十年代出生于阳新县东源乡的一个古老山村。一个想用文字记录曾经岁月,用只语叙述过往流年的人。偶有拙作散见于报刊或微信等媒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