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苜蓿芽菜

“三月三,苜蓿芽芽上来打搅团”。

每年的三月三过后,住在县城有好些年头的我,内心当中,总会涌起儿时在老家掐苜蓿芽的情景。与此同时,那些用苜蓿芽菜制作而成的美味,一直馋着我越来越挑剔的味觉!

我的老家在张家塬镇北部的尚家堡村,她坐落于冯坊河畔。从地理风貌上来讲,属于典型的半山半塬地区。早些年,受耕地条件所限,村里人把坡地都种成了苜蓿,以便牛羊这些牲畜食用,而把山底平整的梯地,种成了小麦、玉米这样的农作物。相比于其它川塬地区,我的老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苜蓿种植面积广。

一场及时的透心春雨过后,天暖了,地酥了,风软了,整个天地都显得那样明亮,那样富有朝气。老家的人很勤快,起早贪黑,开始在地里忙活起来。沉睡寂静了一冬的苜蓿地,在春风春雨的呼唤滋润下,像魔法师一样,苏醒了过来,一天换一个模样。要不了几天,瘦瘦的苜宿地就被胖嘟嘟、绿莹莹的嫩嫩的芽儿铺得满满的肥肥的。

阳历三月老家的人们,虽说在地里忙着,但相比于下着火的六月在地里抢收的紧张场面,显然惬意舒畅的多了。三月里正是一年当中青黄不接的时候。农村人过日子勤俭惯了,不愿花钱买所谓的时兴菜。 而老家大片苜蓿地里新冒出的头茬苜蓿芽,不用说,就成了这个青黄不接时候最时髦的菜品了。把苜蓿芽菜掐回来后,在家里女主人一双巧手烹调下,就成了那些年月里农村人碗里最好的美食了。有苜蓿芽菜的生活,贫穷的日子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三月午后的天气,暖暖的,正是掐苜蓿芽菜的好时光。

也许掐苜蓿芽菜对农村人来说,是一件极轻松的活,或者是相当休闲的事情。所以,掐苜蓿芽菜活儿,大多时候,就落在家里的非主要劳动力上。于是乎,我们这些刚刚放学的孩子,不必说就成了三月天里掐苜蓿芽菜的“主力军”。相比于在学校要让老师管教的那种拘束,我们这些掐苜蓿芽菜的“主力军”,当然喜欢在广阔的天底下掐苜蓿芽菜那种自由。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掐苜蓿芽菜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乐事趣事呀!

一放学,连走带跑赶回家。甩下书包,找出准备盛装苜蓿芽菜的竹篮子,拿出家里废刃镰片(掐苜蓿芽的必备工具),小心翼翼地用布把一头包裹好,绑紧后放进篮子里。然后一溜烟跑出院门,吆喝着早就约好的伙伴,三三两两地奔向苜蓿地。  老家的苜蓿地大都在坡地上。一块一块的苜蓿地,足以让我们有更多的选择。我们这些小孩子,笑着喊着,一窝蜂地从这一块苜蓿地里,跑到另一块苜蓿地里,寻找着那些长得长一些、胖一些的苜蓿芽儿。若是找到这样的一块“风水宝地”,大家立马进入“工作”状态----掐苜蓿芽菜。那些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展现出她们掐苜蓿芽的天生优势,半蹲在地上,或一条腿的膝盖跪在地上,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就和旁边的小闺蜜窃窃私语。她们的眼睛明亮有神,瞅准那些肥嫩的苜蓿芽儿,手底下迅疾利索。她们掐苜蓿芽菜时,神情专注,动作优美,模样好看极了。而那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子,玩性正足,他们才不管掐多少苜蓿芽菜,只要能玩美就好。他们展现出农村孩子活泼的天性,在苜蓿地里躺着、跑着、闹着,肆意的欢笑声,在空旷的苜蓿地里,很响很脆。待到玩够了闹够了,才记得要掐苜蓿芽菜。于是,赶紧坐起来,胡乱忙活一阵。没掐一会,又耐不住性子,又开始嬉戏起来!

西边的太阳落山了,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也染红苜蓿地。这个时候,晚风徐徐吹来,有了一丝凉意。我们这些掐苜蓿芽菜的孩子们,也该回家了。女孩子大多收获满满,篮子里的苜蓿芽儿满的都溢了出来。而男孩子的竹篮里,苜蓿芽菜少的只能覆盖住篮底,多也只能到篮子一小半的样子。个别男孩子死皮赖脸乞求女孩子,希望女孩子把她的苜蓿芽菜能给他分一些,好回去给家长交差。女孩子若是不给,男孩子就趁其不注意,猛地从女孩子篮子里抓上一大把,放进自己的篮子里,惹得女孩子大骂一通;还有一些男孩子嫌自己掐的苜蓿芽菜少,就想办法:在篮子底下弄些枯枝野草,把自己掐的仅有的苜蓿芽菜放在上面。这样看起来,也算是满满的一篮子苜蓿芽菜了。

暮色当中,老家的山路里,不时传来我们这些掐苜蓿芽菜回来孩子的欢快吆喝声。这来自于儿时带有乡间泥土的声音,快乐而又悠扬,清脆而又美好。这样的声音,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回响了好些年了!

这几年,每年一到三月三,我都会回老家一趟。看看老屋,沿着儿时熟悉的山路,爬到老家的坡地,满心喜悦到苜蓿地去掐苜蓿芽菜,重温过去美好生活。和儿时相比,老家的苜蓿地少了好多,老家的人也少了好多好多。偌大的天地,我一个人,半跪半蹲在老家仅有的几块苜宿地里,没有人和我说话,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三月里午后的春风,还像好多年前一样,柔柔的,暖暖的。地里的苜蓿新出的芽儿,似乎比儿时记忆里的还要绿、还要嫩。

不管怎样,我享受掐苜蓿芽菜的情境。时光穿越,人到中年的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年那月。那掐苜蓿芽菜时欢快热闹的场景,那嬉笑怒骂的光阴,那哭喊无忧的岁月,着实让我怀恋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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