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三百年来最有学问,认为李白诗绝非上品,证出杨贵妃胖瘦

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仲夏,烈日炎炎,陈寅恪出生于湖南长沙通泰街周达武都督之蛻园。蛻园是唐代进士刘蛻故宅,唐时湖南地处偏荒,从来没中过进士,人称“天荒”,刘蛻是第一个进士,时称“破天荒”。1890年是寅年,所以祖母给他起名寅恪。恪是陈氏兄弟排辈,《说文解字》:恪,敬也。

陈氏出自姬周陈国,汉时成为望族,人称“义门陈氏”,宋朝时其中一支迁居汀州(今福建长汀)开枝散叶。清初又有一支从福建长汀县迁居江西义宁县,当地称为“客家人”。客家人聚族而居,保持着中原地区耕读传家的习俗,很少与本地人通婚。客家人是天生的“小镇做题家”,经常抢了本地人秀才名额,本地人不忿,经常想方设法阻挠客家人进考场,后经上面调解,专门给客家人立了“怀远籍”学额,方才止息纷争。

陈寅恪从小喜欢读书,只看一遍就能背诵,对新旧唐书尤其熟悉。夜间为了继续读书不被家人发现,便将小油灯藏在被褥中,并放下蚊帐防止灯光外露。由于当时书籍印刷质量较差,文字模糊不清,加上陈寅恪爱书如痴,经常通宵达旦,久而久之,便成高度近视,这是导致他日后失明的重要原因。

陈寅恪记忆力极佳,有一次祖父陈宝箴会客,年仅八九岁的陈寅恪随侍在侧。客人走后,陈寅恪把两人说话内容照述无遗。

陈寅恪强调,“读书必先识字”。要研究一段历史,必须通晓这段历史的文字。要研究一国历史,必须通晓该国历史的文字。包括历史上存在过的,如今已经死去的文字。如此才能揭示历史的源流和本真。

陈寅恪说,学外语要有个“诚”字。诚就是诚意,诚心。诚则勤,不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诚必韧,遇到困难不会打退堂鼓。

陈寅恪书房里满地堆着书,几无立足之地,但他不让人整理,生怕一整理就乱,看的时候找不着。

陈寅恪写文章喜欢熬夜,写完后一再改动,有时候正睡着,突然爬起来再改。有时候文稿已经付排,也要从印刷厂取回来继续改。

陈寅恪经常进入前清军机处查档案。前清机密档案都是用满文写的,没有一个汉字。陈寅恪一本一本翻阅,一本一本翻译,有人回东北,他交给此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满文。原来这些词语在字典中找不到,他请求此人将这些词语向关外懂满文的满人请教。

陈寅恪在柏林求学期间,由于经济来源断绝,每天一早就买少量便宜面包,进图书馆一坐就是一天。

陈寅恪在外游学多年,却没有得到任何学位。他对大量仅仅为了得到学位而不去研究学问的留学生非常不屑。他说,从前读书人学八股,是为了功名富贵,现在留学生一窝蜂学习工程技术,其实跟学八股所图无异。考个博士其实并不难,但是两三年时间研究一个课题,便没有时间学习其他知识了。

陈寅恪以博学著称,学生季羡林用“泛滥无涯”四个字形容他。他懂得二十二种语言,包括但不限于英文,法文,德文,俄文,藏文,蒙古文,突厥文,吐火罗文,西夏文,满文,梵文,巴利文,印地文,波斯文,古希伯来语,尼泊尔语等等。他对高等数学也有研究,笔记本里密密麻麻的微积分公式证明,他在数学领域的涉猎绝非处于初级阶段。

有一次他的侄儿上中学,世界历史的课本上有很多插图,图片下面注释着“刻有巴比伦文的碑碣”。陈寅恪说,这不是巴比伦文,这是突厥文,写书的人搞错了。

陈寅恪常说,前人讲过的我不讲,近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讲过的我不讲。

陈寅恪讲课,或引用多种语言文字佐证历史,或引诗证史,信手捏来,无不准确,更有自己独特卓绝的见解,令人叹服不已。

陈寅恪讲述金刚经,用了十几种语言,反复比较书中每句话对不对,每个词怎么说,现成翻译的经书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学生们听了,常有望洋兴叹之感。

刘文典目中无人,自称“比庄子还要懂庄子”,说起鲁迅都伸出小指头,但是提起陈寅恪却是“十二万分佩服”。他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伸出大拇指说,这是陈先生。然后伸出小指头说,这是我刘某人。

陈寅恪当得起“温良恭俭让”五字。学生们请教问题,必然循循善诱,温和可近,上课下课鞠躬如也,开会时木讷无意见。经常穿一件灰布长袍,从不更换。从来不曾贬抑他人。

陈寅恪认为陶渊明和杜甫的诗好,李白和李商隐的诗并非上品,宋词之后,只有王国维还行。

陈寅恪讲课时总是正襟危坐,所论绝无赘语,态度严肃,从不哗众取宠,认真负责,极少旷课,虽然平铺直叙,但是并不枯燥。

陈寅恪上课从不点名,也无小考。他说,写论文要有新的资料或者见解,否则写了也没啥益处,徒耗时光而已。

陈寅恪说,马克思和佛洛依德的学说,其实用孟子“食色性也”四字就能概括。

陈寅恪讲课,总是先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板书,然后坐下来闭着眼睛讲,学生们看他辛苦,想帮他写板书,但他拒绝了,不过同意帮忙擦黑板。

有学生写毕业论文,后面罗列大量参考书目,以示博学。陈寅恪说,这些书你都看过吗。学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陈寅恪指着一本书说,此书只有柏林图书馆有,内陆不会有这本书。做学问要实事求是。

陈寅恪上课,虽然座中只有一名学生,他也讲述如常,并不辍止。

陈寅恪在家,有学生拜访其父陈三立,陈三立与学生说话,学生们都坐着,唯独陈寅恪侍立在侧,坚持到谈话结束。

陈寅恪是最早读过德文版《资本论》的中国人。

陈寅恪说,中国人是个最注重物质,最讲究实际的民族。古人最擅长政治及实践伦理学,惟重实用,不究虚理。这样有长有短,长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短处是缺乏精深远大的思量。

陈寅恪说,中国书虽然多,其实不过几十种而已,其他都是翻来覆去,抄来抄去。

陈寅恪将爱情分为如下层次。最上者世上没有此人,却为之朝思暮想,甘为之死,如《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其次者虽然相爱,却没有共枕缠绵,如《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林黛玉;再次者曾经短暂同床共枕却又分离而终身念念不忘,如元稹崔莺莺;最次便是夫妻,每天柴米油盐,爱情变成亲情。

陈寅恪对女性命运尤为关注,先后研究了武则天,崔莺莺,杨贵妃,琵琶女等等,晚年更是写出煌煌巨著《柳如是别传》。

陈寅恪讲解《长恨歌》,开头一句“汉皇重色思倾国”,一个“汉”字整整讲了四堂课。

陈寅恪考证出杨贵妃是胖是瘦,体重几何,入宫前是不是处女,跟安禄山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陈寅恪考证《莺莺传》,崔莺莺为何把淡妆短眉变为浓妆细眉。

陈寅恪考证《琵琶行》中琵琶女,祖籍何处,什么人种,何年何月什么年龄沦落风尘,在当时长安城属于第几流妓女,何时门庭冷落,何时嫁做人妇,二房还是三房,正室还是妾室,等等。

陈寅恪考证武则天为啥有那么多男人:原来《佛经》中说,女人想要成佛,必须广蓄面首。武则天崇奉佛教,想成为卢舍那(现身佛),因故沉湎男色。

陈寅恪晚年历经十年时间写成85万字《柳如是别传》,他的助手说,寅师以失明的晚年,不畏艰辛,钩稽沉稳,以成此书。他坚毅的精神,真有惊天地,泣鬼神之气概。

陈三立去世后,陈寅恪主持葬礼,坚决不同意请和尚念经。他说,佛经讲的东西都是骗人的,我都读过,并且能像和尚那样背诵。我不搞这套迷信的蠢事。

陈寅恪说,自己名字用普通话读恪,不读“que”。但是大家都叫他寅que,他也不予纠正。有人问他为啥不纠正,他笑着说,有这个必要吗。

陈寅恪非常喜欢看(其实是听)张恨水的小说,借以消遣。每听到小说中主人公的不幸遭遇,便蹙然不乐。

抗战爆发后,陈寅恪将自己的书稿,拓片,照片,书籍,以及多年批注的《元史》《世说新语》《五代史》等文献资料让铁路托运,因怕遗失,便买了一个高级皮箱装着。没想到窃贼看见皮箱,以为其中必有贵重物品,便把皮箱掉包。等到陈寅恪收到皮箱,早被换成砖头,气得大病一场。十几年后,有人在越南西贡买到他亲笔批注的《新五代史》,给他写信,说要寄给他,让等几天。没想到越南很快爆发战争,此人藏书毁于一炬,陈寅恪这几本书也在其中。陈寅恪闻知,唯余叹息。

陈寅恪说,我只有吃饱睡好才能著述,富足快乐才能写诗。奈何一生吃饱睡好的时候很少,富足快乐的日子更稀,所以成就不大。古人说,穷愁出诗人,我虽穷愁,却做不了诗人,真是愧对前贤。

常凯申自比李世民,听闻陈寅恪是举世闻名的隋唐史大家,遂托人重金聘请陈寅恪写一部唐太宗传,陈寅恪当时正生病,生活十分艰难,但对写书一事断然拒绝。

陈寅恪“深觉其人(常凯申)不足有为,有负厥职”。抗战期间常凯申在重庆请陈寅恪等人吃饭,陈寅恪回家后赋诗一首:颇恨平生未蜀游,无端乘兴到渝州。千年故垒英雄尽,万里长江日夜流。食蛤那知天下事,看花愁近最高楼。行都灯火春寒夕,一梦迷离更白头。第六句评价常凯申“不知天下事,难近最高楼”,后来历史的发展果然如他预见。

有人撰写《客家源流考》,提及孙中山和陈寅恪都是客家人。陈寅恪读后批注:孙先生是伟人,自宜表白,陈寅恪何得与比,万请删去。

陈寅恪和鲁迅在日本留学时是同校同学,还曾给蔡锷当过秘书,但他很少提及这些往事。

陈寅恪在德国留学时,美国哈佛大学想请他任教,被他一语谢绝。他说,我对美国留恋的只是波士顿中国饭馆醉香楼的龙虾。

傅斯年说,陈先生的学问,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

胡适说,陈寅恪是今日最渊博,最有见识,最能用材料的人。

季羡林说,陈寅恪才是名副其实的国学大师。


陈寅恪一生著作等身,可惜大多数都遗失了,留存下来的只有《隋唐政治史述论稿》《元白诗笺证稿》以及《柳如是别传》等为数不多的几本书。隋唐政治制度写于最为艰难的抗战时期,是中国中古史研究的传世杰作。是研究隋唐政治制度的必读之书。《柳如是别传》是陈寅恪暮年历经十年时间呕心沥血之作,该书不仅是陈寅恪检验自己毕生学术水平的一次综合实践,同时也是陈寅恪一生治史思想的结晶。《元白诗笺证稿》以诗证史,全书以考据的形式对元稹白居易的诗歌进行了笺证,旁及唐代历史,制度,风俗习惯,文坛风气等等问题,对唐代文学的研究影响极为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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