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行走在遂川土地上的脚夫
那些年,行走在遂川土地上的脚夫
刘述涛
担脚,挑脚,脚夫,从古都有。宋代王明清的《摭青杂说》:“又一年, 金尉权一邑事,有一过往徐将仕借脚夫。”《水浒传》里第四十回:“闹犹未了,只见法场南边一伙挑担的脚夫,又要挨将入来。”近现代,在朱自清的作品《背影》里:“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沈从文的《从文自传·辰州》:“为了逃避这些人的注意,我就同几个差弁模样的年轻人,跟在一伙脚夫后面走去。”
可见,脚夫,在中国就是搬运力工的前身,他们依靠自己的一身蛮力,通过力气赚钱。曾经,在我的家族里,我的曾祖父,我的祖父都是最底层出卖力气的脚夫。我的曾祖父担脚,是他活该,把好好的一个家赌光败光了。从而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够拿起扁担,到了县里的中渡码头,依靠给船装货卸货过日子。我曾祖父还是脚夫中的老大,他没有到场,谁也不敢上船。船老大也拿他没有办法,他一身的武艺,也一身的力气,在码头上跺下脚,码头都是晃的。做老大,挑第一担,有头子钱。而我的祖父挑脚,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出生面临的就是穷徒末路,只能靠卖力气想着翻身。好在我的祖父天生的就是做生意的人,他走南闯北,翻山越岭给商人挑海带,挑咸鱼,挑盐的时候,会让商人将他的力资钱先换成货物,捎带着自己的货也到圩场上去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积累,终于咸鱼翻身,自己做自己的主人,自己挑货到禾尚坪,到大汾销售,从而让自己的后辈,不再依靠担脚出卖力气过苦日子。
我的父亲就受不了挑脚之苦,才去学的木匠。他每每说起挑脚这件事情,都是一脸的惊恐,嘴里不断说到,这哪吃得消。一走就冇停,想坐一下都不肯。那一年,他十五岁,我爷爷让他跟着我伯父去挑脚,我伯父挑八十斤海带,让你父亲挑六十斤海带,一起到大汾去卖。一开始,我父亲还能跟上伯父的脚步,等到过了驼背树下,要往山上走,我伯父健步如飞,我父亲越挑越重,脚底起泡,肩膀疼痛。就此一回,我父亲是打死也不挑脚,宁愿去学木匠。解放前学木匠,一开始跟着师傅师娘面前,不但要端屎端尿,还得带师傅的孩子。但我父亲仍然觉得再苦,也苦不过挑脚。可以知道,挑脚这件事情,在他的心里埋下了多大的阴影。
我也能从我父亲的描述中,知道当脚夫,挑脚有多苦。一个人,挑着一担一百多斤重的货物,一走就是十几天或者是数月,数年,全凭两只脚谋生糊口。有从遂川北至吉安、南昌、九江,南至唐江、赣州,以及广东的南雄、韶关、兴宁、潮洲,福建的长汀。西至湖南的长沙、衡阳、湘潭、茶陵。
在遂川人的记忆里,如今仍留下,在走日本佬的那一年,日本鬼子抓住中国人让挑脚担担。日本鬼子不是按照人的健壮程度来,而是按照年纪来,十岁挑十斤,三十岁挑三十斤,八十岁挑八十斤。年轻小伙子挑起来,打飞打脚直跑,老汉挑起来,想死的心都有有。以至于解放后,人们说笑的时候还会说,你是日本佬让挑担,冇上冇下,冇大冇细。也是在日本军队侵略中国的这几年,是遂川县挑脚的人数最多的年份,人们不知道依靠什么来维持生活,就只能够出卖力气,帮助军队运送货物。肩挑手提,长长的队伍一次就达数千人。
在那个年代,也没有什么公路,除了水上来的船,就是石阶路。就是在崎岖的山路上铺砌天然的鹅卵石,就成为了所谓的大路。这样的大路也就那么几条。从县东门经谐田、下湖、古径的到万安驿站投递公文的路,以及到南康和经过我家门口四里的一条从县西门过阳关渡,经驼背树下 ,走草林冲,再走草林、西溪、大汾、草汾、洛阳、七岭到湖南的路。还有就是古代留下的茶盐石道,或是通省驿道。
这些大大小小的路,见证了当年这些挑脚的脚夫之艰难,这些脚夫也成为了遂川县搬运队搬运工的祖师爷。遂川县的搬运队就是在阳关、沙湖、中渡、华阳四个码头上的脚夫发展起来的。1950年,县城以刘春生为主成立了搬运小组,成立码头工会。然后不断发展壮大,到了1976年,泉江搬运队改为了遂川搬运公司,就设在老泉江镇旁边,也就是泉江大桥水北桥头上那个地方。
好在斗转星移,时代变化,那些原来的脚夫,搬运工在改革开放之初,有一些做上了生意,还有一些做上了“人造肉”,许多人都已经华丽转身,不再依靠出卖力气赚钱了。
现如今,见到的搬运工,依靠出卖力气的人,手里拉着的,要么是板车,要么是电动的三轮车,摩托车。他们帮人搬家,帮人挑沙,担水泥,扛瓷板上高楼。依稀之中,还能够看到当年脚夫的风采。还能够感觉到,血汗钱,万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