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冠岭印象 / 四六文摘

鹅冠岭印象

文/娄开宇

我的老家金家岙，其中的上庄自然村后面有一条山岭，鹅卵石铺路，每三五步有一台阶，蜿蜒陡峭。登攀二三华里到达岭顶，有一寺庙，叫罗广寺，南山门的前殿供奉着赵公元帅的神像，手擎钢鞭，足踏猛虎，一副威风八面的样子。

文革初期破四旧，各村庙里的菩萨大多被砸烂，我不知道罗广寺的赵公元帅是暗中被保护了下来，还是后来重塑的。

金家岙娄氏，自明成化末年(1487年)善毛公携子侄迁住在此，已有534年，到我辈已历17世。近代以来，祖上在谢豹桥(上下桥)一带广置田产，每逢农忙时节出后洋劳作，或徒步或挑担，鹅冠岭顶是绝佳的歇脚之所。特别是收工时挑着稻谷，经檀树头，过银家岙，干溪路廊供销社打二两白酒，吃点糕饼，一路从外洋挑到莘王，在里罗坑岭脚一步一颤，步步颤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到岭顶，把扁担一扔，舀几勺凉开水咕隆咕隆地喝，坐在大青石上宽衣敞怀，让阵阵晚风把汗水收干，是一种何等惬意的享受啊！鹅冠岭也是我儿时去下蒲外婆家拜岁和往返宁中读书的必经之地。那种走夜路怕鬼、过乡村怕犬的经历，至今记忆犹新。

当年罗广寺里住着一位名叫长春的人，五十上下年纪，普通百姓打扮，看不出是僧是道，人倒长得清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有一次听一位老伯说起，看这长春的面相，应该也是一位有福之人，不知命中缺在何处，直到有一次见到他在野地大解，竟屎尿齐出，这才恍然大悟。也不知这种说法有无道理。如今物是人非，寺里的住持，是一位27岁的小伙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因何来此出家。

记不清我有多少年没来鹅冠岭了，听说这些年来修了盘山公路，寺庙有所扩建，倒也开心。这次在农历三月十五前故地重游，当年的卵石路不见了，失去了爬山的乐趣。供人小憩纳凉的石头不见了，有了一座凉亭。南面的青草地不见了，多了一座济公禅院。路人喝茶的小水缸和舀水的竹勺也不见了，茶房作了佛事记账的接洽室。前殿的赵公元帅也被移到了后殿，隐在光线幽暗的佛帐里看不清模样。面对千篇一律的大雄宝殿、面目可怖的四大天王以及众多似曾相识的诸佛，面对烟熏烛燎的鼎盛香火，我感觉多了些生疏，少了些原有的特色和近乡情怯，心里不免有点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