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在衣
2020
荏
苒
在
衣
01
YESTERDAY ONCE MORE
对时间，物理学家有物理学家的看法，心理学家有心理学家的看法。
文艺青年、快递小哥、农民、学生，老人与幼儿，花朵和石头，都各有各的看法。
时间的样貌和特性由人的感受来决定，人的诸多感受又不停被时间所改变。
时间被钟表计量，人的感受却全然不似钟表均衡。
或设法消磨，难于打发；或只恨沙漏太快，事情做不完。
而忙忙的人也未必就能从时间之中打捞上什么，闲闲的人也未必就在岁月丛林中错过了什么。
我们从来不会丢失我们本来就不曾拥有的东西。
人只拥有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人只有此生。
走过再多的路，看过再多的云，遇到过再美的芳华，仍是会被此际顺逆冷暖左右身心。
炼铁成钢，炼钢成柔的大灾难与真困厄并不经常发生，常见的只是尘世的飞灰，生活的刺，鸡毛蒜皮，叫人耐不住烦，又无法脱身。
会有灵魂出窍，悠游幻境的时刻，但决计不会太久。
就这么一具平凡的肉身，饥寒忍不得，痛痒忍不得。
如果真能忍得，耐得，舍得，除非有所求于世，或者无所谓于生。
02
时间改变人的方式不是雕刻，是打磨。一切都在不动声色中进行。
既然是打磨，人大抵会变得越来越恍惚圆润，更加像一枚棋子，也更加任由时光的摆布。
03
我对时间的臣服是忘记，对时间的嘲弄也是忘记。
想不想忘记的事情最终都会在遗忘之渊沉底，剩余的太少，丈量不出时光之远，只让人觉得一生是多么迅忽。
我对一些事情也忘记得更迅忽，尤其“日光底下并无新事”。
但对一些人，还能长久地记着，还会记得更长久。那些都是曾与我心灵相契之人。孤帆远影，尽于碧空，但我总记得那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这光亮时时都会在我心中忽地一闪，就像一颗星辰，白天时候看不见，它依然还是在那里；云遮的时候看不见，它也依然还是在那里；一切喧嚣于夜静时退去，我抬头便可见那永恒的微笑。
有了这不变，会使人对迅速变迁的一些东西浑不在意。
不论大地上草青草黄，或者已经沧海桑田，辨认方向仍有北斗和长庚。
这沧桑或许不在大地上，而只在我的身心。
或许有一天我目昏昏而发苍苍，不再乐于行走，不再认识旧梦和故人。
但却仍然会为天空的晴蓝而欢喜，仍喜爱远山的苍莽，江风的清凉，仍然为着美好事物而感动，仿佛与昔我并不曾疏离。
春天的花树下，仍然会有年轻人执手相看，笑而不语。
或许我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轻轻对自己说：哦，这两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The End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