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是座沉默的山

一般来说,每个人的童年,生活是美好的,少年时代是难忘的,即便在那个艰难或动荡的岁月。或许,每一代人都是这样。他们共同的社会背景,还有共同的社会阅历,有了共同的责任担当和身心感受,有了像唱起《同一首歌》那样的共鸣和感触。

春节前后,权君笔耕不辍,新作不断,很多儿时的经历和记忆,定格在他的微信空间。如关于收音机,关于缝纫机,关于老木箱,等等,无不勾起对父亲和对自己童年的回忆。

父亲出身苦寒,七八岁放过羊,十一岁失母后,便背井离乡,来到岳阳拜师学艺,无疑是地道的童工。好在赶上国家“一化三改”,十二岁的父亲便入了集体社,成为一名工人,比起长征路上多少“红小鬼”,还要小得多。这,便是父亲的童工历史的开端。

之于父亲的童年和少年,自己没一点具体的阅历,就没切肤之感。但可以想见,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放弃了学业,离开了家庭,去学做建筑苦力,以及木工下手活,那是怎样的辛酸,又是怎样的担当。特别是他离家六年后,祖父也去世了。十七岁的父亲步行两天,转道良马回到老家,安葬了他的父亲。

与己一样,作为家里的兄长,父亲再次离开家时,十来岁的小爸,五六岁的姑姑,用力抱着父亲的腿,长时哭喊着、拖拽着,不让哥走。同样可想,那是怎样的悲情,又是怎样的不忍。这也是今年正月里,见到姑姑后,不由背后落泪的痛。尤其父亲兄妹四个,现在仅剩姑姑在世。

苦难是人生的老师。以后的父亲在工作和建筑事业上,一直是突飞猛进,即便因了政策而回到村里的那些年,靠自己的手艺盖个房子,打个家具的,生活倒也无忧无虑。友人笔下那些大木箱什么的,完全是父亲的绝活。

我的童年,就是在父亲给人做木工活的记忆里浸泡大的。手艺人总是很吃香的,吃的细粮,拿的是现钱,现在更是如此。有做门窗桌椅,有做箱子疙洞,甚至做备用寿材的。在乡亲们心里,父亲的口碑自然“没说的”。

尤其后来几年,父亲抓住在侯马和长治搞副业的机会,迅速逆转了落魄的家境。那时,父亲很像现在市场的早期弄潮儿,月收入抵上几个吃公家饭的了。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父亲把十一岁的我,送到了市里求学。

而且,一年后入了初中,父亲慷慨解囊,卖了一辆半轻便自行车,方便我上学骑用。那时候,全村算下来都没几辆,新鲜感和兴奋劲决不亚于现在开辆好的汽车。

记得备受母亲责备的是,有次暑假骑行回家,在村口见了老乡只打招呼而没有下车。此后,这一直是块少不更事的“伤疤”。后来念书多了,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和道理。以后每每骑车回去,见人就“滚鞍下马”,叔长婶短一番。现在开车回家时,不抽烟的自己,也总是备盒好烟,随时款待遇到的村里人。

显然,那时的条件,在村里是数着的之一。老“三大件”应有尽有,尤其是收音机和缝纫机。前者打破了村里高音喇叭的单调,还有门脑上木箱纸喇叭停电后的不便,让我的童年沐浴着父爱的关怀,增色不少。

而后者,则如同学权君笔下噔噔噔的情境,完全重叠在脑海。母亲不仅是缝缝补补,更是剪裁能手,全家里外穿戴,大多出自“慈母手中线”。当然,一贯被母亲冠以“灰鸽子”的新潮套装,是父亲外出的行头,这不在内。

而父亲手上的上海牌手表,得花一百二十元,还得托人走后门才从上海买到,几乎是普通上班者四个月的工资。在以后自己上了师范,父亲给自己买了同样品牌的手表,已经降价为七十五元一块。但那时一个大学生月工资,也不过五十来块。

但凡是利于学习和工作的事,父亲从来舍得代价的,所谓砸锅卖铁也要供书。有时候,银屏上看到一些山老少边区的孩子,现在竟还因了经济困难上不起学,就想到了父亲。是他吃了少年读不起书的苦,才有了不惜一切供子女求学的动力,并最终收获了甜和乐。

自己刚十八岁工作那年,父亲又乐不可支。在得悉自己进修两个专科的学业后,花小三百元给买了一辆墨绿色的转铃二八轻便自行车。放在校园楼前,煞是扎眼。那时的月薪,也才四十多元。

成年前的所有经历,尤其在懵懂的童年和少年的时期,总是伴随着父亲的严苛和期待,渗透了父亲的思想和大爱。这种视野和胸襟,为自己教养下一代涂上了底色,打下了烙印。

无情最是长流水。除了心在文字的细微处,以及记忆的闸门里,寻觅童年,体悟童年的真趣,享受童年的美好,却再也回不到那个人生之春了。而父亲呢,连他的冬天也没有了。但愿,天堂里永远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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