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美酒郁金香，不是你想的那种郁金香
什么是郁金香袍呢？我很是摸不着头脑，于是找了英文版的翻译（Lydia Davis版）“pale saffron dress”，藏红花染的淡黄色裙子。藏红花是名贵的食材和染料，可以染出漂亮芬芳的黄色裙子，很受欢迎。而“郁金香”又是怎么翻译出来的呢？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突然灵光一现，这里的郁金香，并不是盛行于荷兰的花卉郁金香（Tulipa gesneriana），而是国产的一种古老的香草——郁金。
红色的细丝就是番红花的雌蕊，可以作为染料和香料 | Pixabay
郁金邈其无双
SPRING
郁金属于芭蕉目姜科姜黄属 （Curcuma aromatica），和百合目百合科郁金香属的郁金香可谓毫不相干，前者本土生长，文献记录可以追溯到商周，而后者，却是在清朝被引入中国的。郁金香最初的译名是金杯花，不知怎么挪用成了郁金香，造成了和郁金的长期误解。现在郁金香广为大众熟知，反而抢了本地郁金的风头。很多时候当代人描写郁金香，却都引用郁金相关的诗词。
要知道，郁金在古典中国文化中历史悠久。最早几乎可以追溯到商代，祭祀用酒秬鬯（jù chàng），就是指黑黍和郁金酿造的酒。后来这酒到了李白笔下，成就了名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郁金泡酒会呈现诱人的蜜金色。
郁金花朵外面的粉色苞片 | Amara Bharathy / Wikimedia Commons
郁金也能作为染料，制成华丽芬芳的郁金裙。杜牧（一说张泌）为之写下“烧香翠羽帐，看舞郁金裙”，大概金庸先生的翠羽黄衫霍青桐，也有这句诗带来的灵感吧。郁金袍甚至是帝王的服饰，“闻说先皇醉碧桃，日华浮动郁金袍”，郁金的尊贵，堪比罗马的紫袍了（罗马的提尔紫是来自染料骨螺Bolinus brandaris的提取物，极其名贵）。甚至有一个黄灿灿的牡丹品种，就叫做郁金裙，取其色泽之黄艳，芬芳之迷人，裙褶之多摆。可见郁金染色端庄明媚，芬芳可爱，深受欢迎。用郁金裙来翻译saffron dress （藏红花染裙），是用两种具有共性的植物芬芳染料相互替换，更具本地文化特色。
郁金的科学插图 | filibot.web / Flickr
郁金与郁金香的缘分还不止于此。郁金有一个亲戚，与它同属于姜黄属，英文名偏偏叫暹罗郁金香（Siam tulip，Curcuma alismatifolia），仿佛这两种植物的误解还让人不够头疼似的。暹罗郁金香花如其名，原产于泰国，俗名也叫夏日郁金香或者姜荷花，它粉红色的苞片酷似荷花，层层叠叠，叶片为长椭圆形，又与郁金香叶片相像。
相当靓仔的姜荷花 | Ahoerstemeier / Wikimedia Commons
和其他姜黄属的植物一样，姜荷花的真正花朵，并不是这些粉色的苞片，苞片只是特化的一种叶子，花朵藏在苞片的包裹下，形成穗状花序。这几年，姜荷花作为观赏物种，很受养花者们的欢迎，颜色娇艳，花期持久，这朵来自于泰国的“暹罗郁金香”，也在世界各地的园艺爱好者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片子姜黄产蜀都
SPRING
姜黄属大多数植物都喜热喜雨，广泛生长于中国南方、印度和东南亚一带。姜黄属的花都是雌雄同体，对称生长在花茎上形成管状花管，内包裹着雄蕊和雌蕊。姜黄属的花结出的种子不充实，所以通常是用根茎进行营养生殖。
姜黄属有大约一百多个种类，包括上文所述的郁金、暹罗郁金香，还有一个著名的成员是姜黄（C. longa）。作为染料和香料的郁金和姜黄，都是从它们的根茎提取而来。我国第一部药典《唐本草》中，对于姜黄和郁金都有详细的记载。
姜黄的苞片，与郁金很相似 | Lucien Monfils / Wikimedia Commons
姜黄的根含有姜黄素，是一种黄色色素，因为安全稳定，是常用的食品添加色素。姜黄是咖喱的成分之一，可以给食物带来黄色和芬芳。同藏红花一样，姜黄能染裙子，也能用作西班牙海鲜饭的染色剂，毕竟相比昂贵的藏红花，姜黄要亲民许多。不过二者在味道上有些许区别，藏红花有花果甜香，而姜黄微苦，有厚重感。姜黄还有个俗名叫宝鼎香。唐诗人王绩有诗“清晨宝鼎食，闲夜郁金香”，“宝鼎”说的就是姜黄。
姜黄的根磨成粉，可以作为食用色素和香料 | Pixabay
不少植物的色素都可以被用作酸碱指示剂，比如月季、紫薯里面的花青素，酸性条件下变红，碱性条件下变蓝。姜黄素在碱性条件下呈红褐色，酸性条件下呈浅黄色。所以被一些神婆、神汉用来骗人。在黄纸上用姜黄素印上手印，晒干完全看不出痕迹，装模作样“做法”，再喷一口碱性的水，纸上就会出现“血淋淋的手印”。
不同于郁金被“错译”的郁金香鸠占鹊巢，姜黄这几年却在保健品界受到了广泛关注。曾有研究表示，姜黄素可能对一些医学上的疑难问题有效果。在商家嘴里，姜黄素被吹成了大到抗癌，小到防谢顶，无所不能的“神药”。但随着研究的深入，科学家的结论是让人失望的。学术界一篇关于姜黄素的临床效果的全面综述。表明被吹捧上天的姜黄素，迄今为止未显示出任何特定的治疗效果，希望研究者和医药界不要被虚假的乐观冲昏了头脑。
对于姜黄药效的种种宣传 | formulatehealth / Wikimedia Commons
但另一些科学家认为，研究人员也许的确观察到了值得深入研究的现象，但因为错误归因于姜黄素，所以没有找到真正的具有医疗前景的产物。因为姜黄的提取物除了姜黄素，还有很多相似的活性小分子，焉知姜黄素不是“狐假虎威”呢？虽然姜黄素的研究充满困难，很多科学家还没有放弃这个潜在的活性分子。
但目前因为姜黄素不溶于水而不易吸收，以及生物可用性较差，即使有些动物实验中体现出或多或少的影响，也尚未研究出有效的药物。目前美国的食品药监局（FDA）还是把姜黄素标记为虚假的“治癌症药方”。作为食品染色剂，姜黄是很安全的；至于它潜在的医药学价值，期待科学研究的进一步揭示吧。
菜里无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