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大学餐厅

15路公交车的站牌在医专的西门，你从医专综合楼六楼下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钟的光景，深秋的阳光已经没有热度，校园里的绿植叶子在慢慢变黄，想起第二天就是霜降季节，“霜降杀百草”，叶落果更红。

综合楼前的广场上热闹起来了，从课堂里解放出来的学生们在广场上释放年轻的能量，音乐、舞蹈，欢快的旋律中，有推销商品的吆喝声。

你从广场中间穿过，热闹的场景让你感觉到陌生。

你当然感觉到陌生。去年叙述医专秋天的文字还残留着秋天的痕迹，一个冬天就过去了，紧接着是一个春天，还有夏天。你站在医专报告厅门口高高的台阶上，看见穿着夏装的学生们结伴而过，青春的气息逼人，让你从报告厅宽大的玻璃门上看见了自己衰老的影像。

报告厅里有一场激情的演讲会，你在听演讲的空隙间在校园里转了转。

你穿着浅色的短袖衫，阴沉的天，初夏的风很凉爽，你走在医专的林荫道上感觉风真的很凉爽。

路两边的白蜡和法桐树树冠硕大，石楠和一些你不认识的灌木，一弯清水和清水上面隆起的石桥，拂岸的柳树，绿绿的草地，草地上盛开的黄色花朵，掩映在树林曲曲折折的小道，让你一个人的行走显得闲适而孤独。

你曾经的大学生活在遥远的时空里。那所大学在省城，校园的地势从北向南，缓缓高起，从北门走到南门，要爬许多石阶。

你们的教学楼靠近广场和北门，宿舍靠近南门，每天从高处沿着石阶走到低处，又从低处沿着石阶爬到高处，石阶两边是绿化带，高大的松树、法桐树、杨树、核桃树，低矮的柏树和蔷薇丛，绿绿的青草地上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那些路过的脚步,匆忙的青春步伐,迈过记忆中的校园。

掩映在绿树中的教学楼大都是仿古建筑，青砖绿瓦，雕梁画栋，古意十足。

中文系教学楼北面是一片丁香树林，丁香树林被矮矮的柏树丛围裹着，还有一些蔷薇，爬在那间配电房的矮墙上,白色的花朵,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那时候还没有音乐的喧嚣，读诗和写诗是一种时尚。学校的图书楼保持着开放的姿态，到图书馆读读书同样是一种时尚。图书楼是仿古建筑，楼顶的琉璃瓦在翘起的飞檐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有古代宫殿的金碧辉煌。

去年秋天的那个下午你从医专广场的喧嚣声中逃离，去医专西门搭乘15路公交车。好久都没有坐过公交车了，到大学的校园门口去乘坐公交车，让你重温了几十年前的大学生活。

你上的那所大学北门紧靠着文化东路，18路公交车从校门口穿过，那些孤独的星期天，你挤上18路公交车，公交车从省城的大街上一路晃过去，曾经熟悉的街景，上世纪的黑白影片，在时光的斑驳中。

医专报告厅里的演讲会正在继续，你知道演讲会很晚才能结束，承办方在学校餐厅安排了工作餐。

中午12点半你们走进学校的餐厅，干净的玻璃门，铝合金餐桌和固定的座椅，一些学生和年轻的老生们在排队打饭。

你们也排在队伍中，菜肴很丰盛，你选了猪肉对白菜、黄瓜滑肉、豆角炒肉，一碗白米饭，不锈钢餐盘盛得满满当当。

就餐的学生很多，但餐厅很安静，你坐在安静的校园餐厅里，找寻你曾经困顿的青春。

你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餐厅饭菜很简单，一个周能吃上一两回猪肉包子，还有几小片红肠，周末和几位同学一起走进学校门口的一家小面馆，喝一碗排骨汤面，没有排骨，只有炖排骨的肉汤，两角钱一碗，但那已经是回忆中的美味了。

许多年后几位朋友约你在学院门口的一个小饭店吃饭，很小的一个饭店，但菜肴却很丰盛：鸡公煲、炸带鱼、干煸鸡丝、呛土豆丝、凉拌藕和油炸花生米，这让许多年前的那碗排骨汤面黯然失色。

医专餐厅的菜肴口感还可以，从餐厅的窗户看出去，隆起的土堆上是低矮的灌木和绿草地，那所大学对面的山影又排闼而来。

在四年的大学生活中，你无数次攀爬过那座山。那时候那座山还是半开放状态，早晨跑步的时候可以跑到山上去，周末最好的去处也是山上，兴国禅寺、万佛洞、千佛崖、大佛头，耳熟能详的一些景点，在记忆的河流中。

有一年的中秋之夜，和班上的十几位同学爬到山顶过中秋，带到山顶的有月饼和水果。

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身下是白色的石头，头顶上是又大又圆的月亮。山顶上的月光水一样流淌，你们唱歌：《城里的月光》、《敖包相会》、《月亮代表我的心》、《万水千山总是情》，一首接着一首，把那个夜晚唱得活力四射而又柔情万种。

读大三的时候，一位比你低两级的学友说那座山的轮廓像一个仰躺着的人体：从西向东，仰起的面孔后面，是被风吹散的长发，饱满的胸部，平复的腹部，修长的腿向东伸展开去。

你诧异于学友的想象力，你站在宿舍楼的窗前看那座山，学友的话像一道魔咒，那座山在你的眼前真的像一个仰躺着的人体，特别是在雨中，美得让人心颤。

那座山的名字叫千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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