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建英——寒夜中的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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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中的哨兵
文/铁11师5761部队学兵一连 曹建英
在安康修铁路的几年时间里,无论是繁重的体力劳动,还是吃不饱肚子、需要勒紧裤腰带的日子,我都告诉自己:不怕,我都能忍耐。对我们来说最高兴的事,就是晚上能美美的睡上一觉,睡着了就能忘记身体的劳累、肚子的饥饿,第二天起来又是生龙活虎的一名铁姑娘,所以我们最怕的就是半夜站岗,因为返会影响到我们睡觉的快乐。
有部队番号的单位,怎么能不站岗呢?白天营房不锁门,每个排会留一两个人值守并做一些后勤工作,当然也有看家护院的义务。到了晚上十点以后,就要有人站岗放哨了。营区的东头是连部,也是大门口,设了一个哨位防止外人进入,西头是炊事班的伙房,里面存放着很多物资,同时又邻近农村,为防止有人顺走物资,也需要有人把守。北面背靠山,南面是陡坡,那里没有路,不需要设岗放哨。部队男的当兵站岗,一个哨位一个人,手握钢枪胆子壮,就谈不上害怕了。女娃儿就不一样,有的天生胆小怕黑,而且手中的武器也只有木棒一根,所以一个哨位最少得俩人,互相壮胆,遇到突发事件也好有人商量。全连三个排十二个班的战士,基本上一个星期就都要站一次岗。站岗值日,夏天还好说,因为首先不冷,三个蚊子一盘菜的安康大蚊子并不可怕,来回遛达着,蚊子就咬不着。两个小时的岗,很快就过去了。一到冬天,最怕的就是站十二点到两点、两点到四点的岗,因为安康的冬天又湿又冷,而能穿在身上的衣物也是有限的,在寒风乃至飘雪的深夜里,站在哨位上,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痛苦冻人”。你想啊?晚上九点半熄灯开始睡觉,睡的正香,梦还没开始做呢,就被人强行叫醒,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啊!“嗯”的一声表示醒了,又闭上眼想再赖几秒,然后才开始慢慢地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穿上毛衣棉袄大衣,毛裤绒裤,把能御寒的全都穿在身上。头上戴的围巾一条不够就再来一条,把自己全都包严实,只露一双眼睛。苗条的姑娘顿时变成了看不出是男女的一个大胖砣。俩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就开始互相调侃,我说:“你今天打扮的像希腊神话书中描写的木乃伊呀!” 同伴接话:“木乃伊不知道,你以为你好看呀,杵个木棒,像小儿书上阿房宫陪葬的兵俑”。嘿!一个仙界,一个魔界,一对从书里走出来的古文物在这站岗呢!只要是在寒冷的半夜站岗,姑娘们基本上都会穿成这样。有个别人衣物薄,再没有能往身上穿的衣物,就只能把被子披在身上用来抵御寒冷。那也像一个身披斗蓬,眼睛闪亮的幽灵,半夜上厕所的人看见这打扮准会吓一跳。就穿成这样站岗还是冷,需要不停的走动,来保证在岗的两小时内不被冻硬、冻僵。俩伙伴还要经常说说话,防止瞌睡,只要安静五分钟,俩哨兵都能站着或走着睡着了,不信你试试。
夜深人静的时候还真有来访的不速之客。一天,二排魏学英和一排夏凤琴,在熄灯后营区不宽的小操场边上促膝谈心,说话间两个小时就匆匆过去,昏暗灯光下,只见一只拖着尾巴的像狗似狼的家伙悄悄进入了营区,用它那毛绒绒的嘴巴,边拱边掀着二排营房的大门,眼看半个身子进去了,魏学英说是迟那时快,大喊着:“狼!打狼!”手操起木棍向那似狼的家伙扔去,响声惊动了附近部队站岗的哨兵和还未休息的军代表余付指导员,几个人合作,将那家伙撵到伙房后面的山上去了。魏学英接下来和夏凤琴继续站岗,谈论着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俩人背靠背非常认真的睁大眼睛,注视着去伙房的那条路,唯恐那毛贼再返回来,一个盹也没敢打,那一夜站岗的姑娘们也都是胆战心惊地守护着营房。后来连里规定,半夜站岗狗也是防范对象,军代表还教了姑娘们怎样撵狗。
记得有一次,半夜我和史桂梅一起站炊事班的哨,我心里还打着小九九挺高兴。在交接班后,通常要用手电筒检查伙房里有无异样,检查完之后,我看见蒸馍茏屉,顺手掀开看见有馍,伸手就想拿一个吃。这时,史桂梅说话了:“不能拿!千万不能吃!别人拿不拿咱不知道,但今天咱俩无论如何都不能吃”。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不好意思再坚持,不情不愿的缩回伸出去了的手。俩人转身走出了伙房,远离馍馍的诱惑。这班岗我真是受到了教育,在第二天的班务会上,我还做了自我批评。没想到平时话不多的史桂梅,在是非面前那么有定力,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后来,我们连搬了家,住到了汉江渡口的上面,对面就是安康县城。因为营区变大,哨位增加,站岗就更加地频繁,三四天就要站一次岗了。记得那是一九七三年元月份一天的后半夜,轮到七班的战士站岗,最后一班岗是四点到六点,那会已经到五点了,想着再过一会就该下岗了,回去还能睡一小时的觉。突然,听到厕所方向有响声,俩哨兵互相对望,睁大惊恐的眼睛,叫来另一个哨位的哨兵,商量着解决办法,商量的结果是,班长手拿着木棒走在前,其他人随后,哆嗦着向厕所方向挪动那已经发软的脚。在离厕所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谁都不敢再向前靠近了。厕所有一盏长明灯,并没有看见人影,班长用木棒敲地,壮着胆子大声呵道:“谁,干什么呢”?只听到一个带着安康口音的男人回答:“来掏点粪,一会就走。我都不怕,看把你吓得声音都抖成啥样了,把我听地都抖开啰”。一听是偷粪的,几个人相互看了看,撒丫子向身后的方向跑去。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班长用发抖的手拍着伙伴问道:“我刚才的问话发抖了吗?”立马有人接话:“你现在还在抖,像唱哆睐咪”。另一个人抹着眼泪说:“吓死我了,腿硬的像木头,都不会走路了,刚才往回跑,你们也不等我一下。”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平愎了惊吓情绪。其中一个学着班长的抖音问话,另一个学安康口音的答话,有点像现在的搞笑小品,几个人大笑的都有点失控了。"抖音"问话成为当时连上的经典,在二排的板房里流传了很久。
本来以为穿成仙界魔界的“木乃伊、兵俑”,一定能吓到贼人啥的,不成想不但没有吓退贼人,反叫贼人把自己吓的筛了糠。那真是一个带有喜剧色彩的夜晚。
几年来,我不知站了多少次岗,经历了多少次在哨位上站着就能睡着的夜晚和有惊无险的惊吓。也许是情结吧!此刻,我只想茫然地说一句:“寒夜中的哨兵,我向你们致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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