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以刚:陈祖德与迟尚斌
陈祖德的酒瘾和酒量可谓声名远播。我并不了解他的家族遗传基因。但是日本围棋界流行一个观点:酒量大,棋力才会强。棋力强的,酒量一定大。而陈祖德经常主动向我等晚辈宣讲这个观点,看得出他对此深信不疑。他还身体力行。晚饭之后一个来小时,溜达到三四百米开外的幸福大街小酒馆喝啤酒是他的最爱。通常他会点4升生啤,那并不是现在流行的“扎啤”,档次好像低得多,1升只需0.4元。下酒菜则是一小碟0.1元的水煮花生。有时候祖德会请上举重队的方杏根同饮,因为围棋队和举重队同属一个党支部管辖,队员之间就有交流。祖德即使独饮也乐在其中。
祖德在饭局中喝酒非常有分寸。兴致来了,他有可能笼统说到喝酒的益处,但他几乎不劝酒,例如“感情深一口闷”之类的江湖酒话,我压根儿没有听他说过。他的真正酒量只有在与朋友们私下畅饮时才会表现出来。
记得陈祖德与迟尚斌、胡之刚这两位足球巨星曾经在我的宿舍有过一次畅饮。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反正还没有去山西屯留干校,那就应当是1971年6、7月之前的事了。我作为“地主”,依稀记得准备了一些当年围棋队聚餐时喜欢的酒菜——素什锦——从王府井素食店买来的,主要是杂拌豆制品。而那天喝的许多酒,基本上是他们三位自带的。
除我之外,在场个个酒量了得,彼此就进一步获得良性激励,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气氛热烈。三位喝酒还有一个特点,特别清楚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绝不夸口谎报。不像有些酒局,明明白白的一瓶酒,经过酒友分别自报后,其总和会变成两瓶甚至更多。陈祖德更是将一整瓶全兴大曲(不见得是他特别中意,可能当时相对便宜)揽在手边承包了。还有一瓶绍兴花雕酒,只有陈祖德一个人比较喜欢,其他人几乎没有喝。现场还有两瓶前述的0.4元的生啤,用热水瓶打来的。年轻人相聚兴致很高,终于两位足球大咖一一开始呕吐,不久我也喝倒了。酒友们都知道,喝混酒最容易醉。好个陈祖德,整瓶白酒,几乎一瓶黄酒,外加啤酒忽略不计,酒量太厉害了。当三个伙伴纷纷倒下的时候,他无怨无悔,默默地打扫战场。这时候酒量的大小简直就不值得评论,应当弘扬的是祖德的酒德了。
有人问我,你们几个如此畅饮,话题一定很多吧。的确很多,天南海北的。只是毕竟时光流逝,印象模糊了。但是有一件事特别难忘:足球队员训练或者比赛累趴下,恨不得倒床就能睡着的时候,大家绝对不会忘记的是,首先要擦干净、擦亮足球鞋,并且虔诚地挂在醒目之处。足球鞋乃是他们的精神寄托。大咖感兴趣的是,围棋人有什么癖好呢?我大致这么回答的:棋盘是训练和比赛的必备器材,除了少数收藏或者私用之外,棋盘属于公共用品。棋手爱护棋盘天经地义,是敬畏围棋的自然流露。在日本的重大比赛中,双方入座后,下手(执黑棋的一方)要使用主办方事先准备好的抹布,虔诚而象征性地擦拭棋盘。这才开始对局。而我注意到,个别国人往往将热水杯随意放在棋盘上,拿走杯子的时候,就会在棋盘上留下印痕,这面棋盘就此永远破相而无法复原。如此不尊重围棋人的感受,不爱护公物,我不知道还该怎么说。
迟尚斌给围棋界留下的一大遗产,恐怕知之者甚少。那时候他和游泳队的小兄弟们经常玩一种扑克牌争上游,起名“火箭”。其显著的特点是:一张A加上两张4组成的三张组合牌称为“火箭”,是牌局中老大。聂卫平打了几把之后,觉得规则还算有趣,但是使用一副牌打,变化太少,就试着增加牌。两副牌、三副牌、直到四副,终于定形。四个人打团体对抗,意味着每个人手上拿着整整一副牌。第二,以前的“火箭”不分大小,以先打出的火箭为大。聂卫平在这里使用桥牌概念进行改革:火箭首先比A的花色,以黑桃、红桃、方片、草花的顺序确定大小。接着再比4的花色,以两张黑桃4……直至两张草花4的顺序确定大小。例如黑桃A配两张黑桃4就是火箭中的老大,戏称“纯火”。除了纯火之外的火箭都叫“杂火”。显然草花A配两张草花4就是最小的杂火。第三,火箭打得多了,聂卫平还总结出:以出现概率来确定大小才是最合理的。例如3张相同的牌,可以当作“炸弹”,那么相同牌越多的炸弹,出现概率必然越低,就愈加应当体现其价值。所以就规定6张相同牌的炸弹,比杂火大,但是比纯火小。而7张相同牌的炸弹比纯火大。第四,聂卫平还特别强调计分制:扑克牌5记5分,10记10分,K记10分。这样每一门花色计25分,一副牌计100分,4副牌共计400分。最终凭团体得分论输赢。
火箭在围棋队流行开来之后,聂卫平就昵称迟尚斌为“老火”。直到现在,火箭仍然是围棋队日常的休闲选项之一。听聂卫平说过笔者在火箭改良中发挥过作用,乃是他自谦之词,不必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