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女孩子虽然多，但在贾宝玉的心目中，黛玉和袭人是最特殊的两位。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可以与其一世不离、同死同归的。黛玉与宝玉青梅竹马、倾心相爱，宝玉早已将她视为未来的妻子。而袭人和宝玉，也是朝夕相伴、情真意切，贾府上下包括宝玉自己，都默认了她的姨娘身份。袭人对宝玉是眷恋的，哥哥要赎她回家，这明明是件好事，袭人却死活不愿意，声称：就当自己死了，不必再起赎回的念头。宝玉也格外看重袭人，外出回来第一个就要找袭人。当袭人为了劝谏他，说要回家去时，宝玉急得泪流满面。两人耳鬓厮磨多年，甚至已经发生了男女关系，看上去真像一对感情深厚的小恋人。但是，从袭人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对宝玉远没有人们想的那般深情，更不像黛玉那样真挚而纯粹。袭人本是良家女子，家境潦倒之际被父母卖入贾府，凑巧又被派来伺候少爷贾宝玉。一向尊重女性的宝玉，出身高贵、帅气温柔，袭人来到他身边，感受到他的善待和尊重，摆脱了作为奴婢被朝打暮骂的悲惨命运。袭人毕竟是个小姑娘，心怀感激、爱慕宝玉是自然的。这份心动在身份的悬殊下很快消弭，渐渐地，被日复一日的陪伴之情所代替。宝玉吃榛子，袭人要亲手剥开，然后吹去细皮，用手绢托着送到他嘴边。宝玉夜里总踢被子，也是袭人为他缝制肚兜，以防肚子受寒。宝玉喜欢调脂抹粉，和黛玉、湘云等人不避嫌的玩闹，袭人为此忧心不已，想尽办法规劝，督促宝玉遵守当时社会的普世价值观，做一个合格的贵族公子。宝玉过生日时，又是袭人领着怡红院的丫头们，给宝玉开生日派对，开怀畅饮、一醉方休，让宝玉过了一个愉快难忘的生日。既要管生活起居，又要管学习娱乐，还要负责心理疏导，袭人对宝玉是360度无死角的关爱。年少时期的相伴，往往最是动人。袭人虽是丫头，可更像姐姐、妈妈和妻子。她温柔细心，将宝玉照顾的无微不至，是宝玉在生活上离不开的大丫鬟。而宝玉也没有辜负袭人，回馈以敬重和信任。两人彼此需要、互相关爱，虽是主仆，却比亲人更亲密。蒋勋先生说过：《红楼梦》里面，母性最强的一个女性，大概就是袭人了。朝夕相处中，袭人对宝玉应该是有爱的，但爱情成分并不多。如果说爱有十分的话，那么袭人对宝玉大约有两分男女之爱，更多的，是一种年少相伴、如母似姐的情谊。袭人原是贾母的丫鬟，因贾母疼爱宝玉，担心宝玉身边没有能够照顾好宝玉的人，这才把得力丫鬟袭人派去服侍贾宝玉。照顾自己最疼的孙子，肯定选自己最放心的。贾母这么做，是对袭人业务能力的肯定。原文中说：这袭人亦有些痴处，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给了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也就是说，就算贾母把她派给贾府的其他少爷，比如贾琏、贾环，她也一样会心里眼里只有对方。袭人能成为怡红院的一把手，在大观园混的风生水起，靠的就是自身的实力实力。她在宝玉房中多年，不仅仅只是做铺床叠被、端茶倒水的活儿。宝玉不理俗务，怡红院大大小小十几口人的日常管理，迎来送往的人情交际，包括向贾母、王夫人进行工作上的汇报请示，都是袭人在全面负责。工作井井有条，上下满意，人际关系也是没得说。不仅丫鬟仆妇们对她心服口服，就连主子们也对袭人另眼相看。探春拉着她唠家常，李纨曾当众感叹：这位小爷的房里若没有袭人，你们打量会到个什么田地?她伺候谁，心里就有谁，就会为谁劳心劳力、创造最大价值，更多的是一个优秀的职业经理人。所以，作为优秀的职业经理人，袭人在工作上的认真负责，并不完全出自于对宝玉的情深意重。而是在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圆满完成上级领导安排的任务，得到肯定和认可。贾宝玉的祖母老太太和母亲王夫人，对于袭人的稳重妥帖相当认可，将她内定为宝玉的姨娘。作为怡红院的大丫鬟，做宝玉的姨娘，是袭人的终极追求和最好归宿。在她哥哥有心要赎她出去时，她就已经做了权衡。宝玉的门第、家私、相貌，已经是顶级配置了。即使真出去，也不见得会找到更好的。所以，她甘愿留下做宝玉的姨娘。多年来，她兢兢业业、谦虚低调、打造人设，其实都是在为这一目标而努力。甚至为宝玉做的很多事，也是为了博取贾府高层领导的欢心，保全自己的姨娘地位。她为宝玉打络子，不是为了宝玉喜欢，让宝玉戴着新鲜。而是担心老太太看到宝玉的旧络子，会对她心生不满，认为她连宝玉穿戴之物都不上心，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宝贝孙子。她和宝玉聊天时，曾经说过一句话：“若你做了贼，难不成我也跟了你去”?这表明，在这段关系中，袭人是理智的。然而，真正的爱就是不理智甚至盲目的，不问是否值得，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但袭人完全可以因宝玉身份的变化，而做出选择，这说明在袭人心中，她和宝玉并不是多么恩深情重。所谓的“姨娘”，更像是一个工作职位，当老板不靠谱时，是可以更换的。所以，袭人最爱的是自己，是姨娘这个职位。她一心想做宝玉的姨娘，并为此苦心筹谋，不是为了情爱，而是为了自己。红楼诸美中，袭人的结局还算不错，嫁给戏子蒋玉菡，郎才女貌、相伴一生。大厦倾倒，微小如她，做不了姨娘，但最后好歹有个善终。对于她来说，虽非心中所愿，但也不是最难接受的结局。有些凉薄，却又很现实，人间清醒如袭人，永远都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很多读者都不喜欢袭人，觉得她腹黑虚伪，心机深沉，辜负了宝玉对她的好。可实际上，袭人如果生在现代社会，那就是个专心搞事业，拿爱情当点缀的优秀职场人。为自己的人生做规划、去努力，这又有什么错呢？这总比一心一意搞恋爱，把自己的幸福赌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要靠谱的多。爱一个男人，并不等于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对方的身上，或许，对方根本就承担不了。比如宝玉，他是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的男人 ，更别说去承担别人的人生了。所以，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懂得为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去打拼和努力，这才是一个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相信这种女人，事业上会更容易成功，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作者： 天山月,汤小小写作班学员, 80后全职宝妈，爱读书、追剧，终生学习践行者。此后余生，愿以写作安顿身心，如深流静水、涓涓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