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昭:论高鹗制艺

一、缘  起

科举,是贾宝玉“成长的烦恼”的一个重要环节,《红楼梦》对于科举虽然着墨不多,但科举问题仍然伴随着贾宝玉的成长,成为他与贾政之间不能绕开的难题。

孙温绘茗烟闹学堂

小说第九回曾写到贾府的家塾,那是一个闹学的场面,未及其家塾教育的内容。前八十回让我们听到了贾宝玉对四书的评价:“除《四书》,杜撰的太多”[1],“除‘明明德’外无书”[2]。我们知道宝玉能背诵《大学》、《中庸》和《论语》。宝玉是讨厌八股文的,因为它“原非圣贤之制撰,焉能阐发圣贤之微奥,不过作后人饵名钓禄之阶”[3]。

事实上,这种观点与官方的价值观是一致的,与朝廷之设科取士的目的是一致的。

但是,程、高所续的后四十回却把贾宝玉的价值观来个釜底抽薪。第八十二回,贾代儒让宝玉讲讲“后生可畏”章,宝玉第一反应是:“幸亏不是《学》《庸》。”在四书中,《大学》《中庸》更多的是性理之学,较抽象。

贾宝玉怕读《学》《庸》,这不符合前八十回的描写。宝玉是能背诵《大学》、《中庸》和《论语》的,并且说过“只除‘明明德’外无书。”说明他至少对《大学》是有过一番体悟的。

接着让宝玉串讲“后生可畏”章,此章的原文是:“子曰:‘后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4]宝玉的串讲是:“若是悠悠忽忽到了四十岁,又到五十岁,既不能够发达,这种人虽是他后生时像个有用的,到了那个时候,这一辈子就没有人怕他了。”[5]

把朱熹说的“安知其将来不如我之今日乎”演绎为“既不能够发达”,把“不足畏”演绎成“不怕他”,如此庸俗的理解令贾代儒不得不批评他:“‘无闻’二字不是不能发达做官的话,‘闻’是实在自己能够明理见道,就不做官也是有‘闻’了。不然,古圣贤有遁世不见知的,岂不是不做官的人,难道也是‘无闻’么?‘不足畏’是使人料得定,方与‘焉知’的‘知’字对针,不是‘怕’的字眼。”[6]

《四书章句集注》

贾代儒的解释是完全根据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和胡广的《四书大全》。相比之下,贾代儒更准确地把握了儒学的真谛,而宝玉的理解反而是庸俗化。

按前八十回描写,宝玉平生最恨的就是“禄蠹”,即把科举当成功名富贵,这里却让宝玉用一种“禄蠹”心理去诠释《论语》。事实上是高鹗化身为贾代儒,阐明了对待圣贤、对待经典、对待科举的正确态度。

高鹗本人是如何理解儒家经典的?他的理解是否影响了他对《红楼梦》的修订?他的科举人生又与《红楼梦》有着何种关联?透彻剖析他平生所作的制艺,是我们这一研究的起点。

二、高鹗与《兰墅制艺》

高鹗(1758-1815年),字云士,号秋甫,别号兰墅、红楼外史。乾隆五十三年(1788)顺天乡试中式,此年他31岁。六十年(恩科)始成进士,此年他38岁,殿试卷履历称他此年36岁。高鹗会试名列第八十名,于复试时名列第二等第二名,殿试为三甲第一名。

倘若从他20岁(乾隆四十二年丁酉1777年)算起,到乾隆五十三年中举之前,共有乡试5科。乾隆五十三年中举之后,又有乾隆五十四年、五十五年(恩科)、五十八年三科会试,他都失败了。虽不似蒲松龄那样终生于乡试上屡战屡败,但也是经历过多次的科场失利,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一生热衷于举业。

高鹗殿试卷

高鹗在中举之前的十几年,成进士之前的7年和之后的12年,都一直在写作制艺,《兰墅制艺》一书所收,只是高鹗一生中所写制艺中的极少部分。《主忠信徙义崇德也》文后有批语:“此八集中精诣老境,文字可以名世,可以寿世。”[7]则《兰墅制艺》原有八集之多。

他在成进士乃至任顺天乡试同考试官(嘉庆六年)之后,仍然在进行制艺写作,嘉庆三年,高鹗仍在教满洲生员学制艺,《麻冕礼也今也纯》一文即因与满洲诸生论题而拟作的。[8]他并没有一得功名便视制艺如敝履。他是热爱制艺的,一生都在探索之中。

现存高鹗制艺,主要有《兰墅文存》和《兰墅十艺》二种。此二书均为稿本,现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

前者收入高鹗制艺16篇,后者收入11篇,所署时间有乾隆五十二年丁未(1787)、五十三年戊申(1788)、五十四年己酉(1789)、五十七年壬子(1792)、五十八年癸丑(1793)、六十年乙卯(1795)、嘉庆元年丙辰(1796)、三年戊午(1798)、五年庚申(1800)、六年辛酉(1801)、九年甲子(1804)、十二年丁卯(1807),前后31年。

乾隆五十三年戊申,因逢乾隆八旬万寿,先期有诏,以戊申乡试为正科。高鹗于此科中顺天乡试。此科首场的试题三道:《子曰不曰  章》、《小德川流  二句》和《尧舜之知  二句》,解元赵令家,主考官为德保,副主考为邹奕孝、管干珍。

《高兰墅集》

乾隆六十年会试,此科为恩科,首场试题三道:《民之所好  二句》、《柴也愚  章》和《齐人曰所  知也》,会元王以铻,主考官为窦光鼐,副主考为瑚图礼、刘跃云。

高鹗的乡、会试墨卷并没有保留下来。1955年,文学古籍刊行社出版《高兰墅集》,所选《兰墅文存》仅选录其卷首高鹗友人的题诗、题辞,《兰墅十艺》则选入薛玉堂题辞和三篇制艺。

1984年,胡文彬、周雷先生将当时现存的全部高鹗作品编入《高鹗诗文集》,并进行校注,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兰墅文存》和《兰墅十艺》二书也收入其中,为读者的研读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可惜胡、周二先生在点校时把制艺集前面的题辞和文中的眉批、旁批、文后总评都删去,只剩下高鹗自己的“自记”。(并且此书点校未精,存在着不少错误,如第102页“责乎此者重以周”的断句,第122页“何敢望”的断句、第125页“自记”的断句、第125页草书的辨认等)。

1987年,天津古籍出版社将此二书收入《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首次完整地将此二书公开影印出版。此外,现存高鹗殿试策试卷一份藏于南京图书馆,赵彦梅曾对此进行介绍(《高鹗殿试试卷探析》。本文主要讨论高鹗制艺,以此天津古籍出版社影印本为据。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

三、批者与乾嘉文风

在高鹗制艺集上加批语的有徐润第、徐昆、王月潭、薛玉堂、陆湘、陈何龙、丁玉焘、刘燻、徐郁亭、陆楚青。除后面两位生平未详之外,其他的都是乾嘉间进士。批语最多的是徐润第(广轩)、徐昆(后山)、王月潭、薛玉堂。

薛玉堂,字又洲,江苏常州府无锡县人。乾隆乙卯科三甲第21名进士,官庆阳府知府,以疾归,载书数千卷,闭关却扫,足迹不入城市。年七十九卒。[9]其诗句“不数《石头记》,能收焦尾琴”,谈到了高鹗与《石头记》的关系。

徐润第(1761—1827), 字德夫,号广轩,乾隆六十年进士,山西代州五台县人。恩科成进士授内阁中书,与高鹗会试同年,论文最相契。著有《敦艮斋遗书》等书,崇尚心学,反朱熹理学。其子徐继畬为晚清名臣,也是当时的制艺名家。

王月潭,嘉庆辛酉进士,徐润第挚友,徐继畬恩师。王月潭与徐润第同岁,1810年引疾归,不久卒。

徐昆,字后山,临汾人。乾隆辛丑进士,历官礼部员外郎。有《柳厓诗钞》。《晚晴簃诗汇》卷一○四录其诗,有小传。乾嘉间制义选家,编有《眉园日课》。

书业堂刊本《柳崖外编》

陆湘,乾隆三十七年壬辰科进士,直隶保定府清苑县人。

丁玉焘,直隸保定府清苑縣人,嘉庆元年丙辰科进士。

陈何龙,嘉庆六年辛酉恩科进士,山西蒲州府猗氏县人。

刘燻,嘉庆六年辛酉恩科进士,直隶遵化州丰润县人。

他的友人对他的制艺评价甚高,如丁玉焘说:“不睹名山业,安知造道深。陆离呈壮采,幽渺发清音。力似章大力,心如项水心。此中含妙理,还胜奏瑶琴。”[10]认为其制艺笔力似章世纯,文思则如项煜。陈何龙甚至认为“项水心辈犹当避其锋”[11]。

陆湘读完高鹗制艺稿后题诗:“摛藻虽云富,成章独信心。学缘文史足,契结圣贤深。实大非凡响,声希叶古琴。此中多至味,朗诵有余音。”[12]诗后题:“代古人立言设身处地,独得真诠,非素有体认之功,未易臻斯境地。字比句栉,前批已尽,兹故未敢繁赘,谨次前韵。”[13]

刘燻读后评曰:“捧读兰墅先生文,解题独得真窍,于实字精义、虚字神理不容一些放过,斯真先儒所谓听题有声、认出真面目、审出真口吻者。至其气体博大,思力精到,笔力雄□,则兼擅先辈诸作家之长,而非徒规规求合于形似間也。侍承命展诵辄一过,令人心折。”[14]

《高鹗诗文集》

徐昆把高鹗比拟为明代制义名家胡思泉、王鏊:“以思泉之精实,用文恪之法度,无一字肯轻放过。”[15]

还有把他比拟为清初的储在文:“堂堂正正,经畬堂有数文字。”[16]甚至是集诸名家之长:“灵换似陈,笔力似金,虚字实作,又似朴山,真无美不备!”[17]

其友人喜欢把他比拟为天、崇或国初名家,自是溢美之词。但也可以看出这批评点者与高鹗相同的制艺追求。清初的制义文风承明代崇祯之“以古文为时文”的风尚,但至雍正间,文风之不正已令官方担忧。雍正十年上谕即已提出“清真雅正”的为文准则,对制艺中的“逞其才气辞华”的“浮靡之习”给予痛斥。[18]

乾隆十年再次对“于四书文采掇辞华以示淹博”的科场现象进行训斥,[19]并提出以归有光、黄淳耀等人为楷模。[20]

嘉道间梁葆庆说:“应举之文,前十数科雅尚奥博,堆砌饾饤,竞以子史隐僻语角雄长。戊寅、己卯,渐归清真,曩时强凑摭拾恶习,淘汰几尽。顾矫枉过正,不无稍流于平庸浅薄,亦势所不能不然。”[21]戊寅、己卯为嘉庆二十三年、二十四年。

按梁葆庆所称,则嘉庆二十三年之前的三十年,即自乾隆末年以至嘉庆戊寅之前,应举之文雅尚奥博,堆砌饾饤,竞以子史隐僻语角雄长。至戊寅、己卯才渐归清真。相比之下,高鹗之制艺及其友人之制义观还是走在正道上的,与乾嘉间流行的卑下文风不可同日而语。

高鹗履历

四、高鹗的制艺艺术

高鹗的制艺,首先是具有鲜明的题界意识。制艺题截取自四书五经的章、节、句、字,每一题都有它的上下边界。制艺写作发展到了清初,制艺家开始强调“题界”,即制艺之破题一方面是浑破题目之核心旨义,另一方面则是划清题界,即不能正面提及题目的上文或下文,而在制艺的主体部分,要做到“吸上而不侵上,照下而犯下”。所谓“吸”、“照”,指的是意到而字不犯。

高鹗的《大学之道》,题出自《大学》首句,实为截下题,截去后面的“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故题文不能在字面上犯此三句。高鹗全文只在“大学之道”上发挥。其破题曰:“圣经以大学教人,而特揭其有道焉。”[22]

全文以“大”字为主脑,“尝思天之所以责于人者大矣哉。生人之理无不同,则使之继天而立者宜无不备,而卒无有能尽之者,何也?则大学之道不讲也。大学者,所以进小学于广大精微之地,而揽夫圣贤君相之全者也。然而有道焉。”[23]以“小学”剔醒“大学”,冒起全章,影照三纲领八条目。

由小而大,可见大学之道之必讲。最后上升到先王之教人:“是故先王之教人也,必使之上而何以继神灵之统,下而何以回气数之偏,无不融会贯通,浑然有以见吾学之圣王并包,而实有其一以贯万之权。先王之教人也,又必使之内而何以为措行之基,外而何以满推暨之量,无不笃实践履,厘然有以见吾学之功力相程,而实有其迩以及远之理。”[24]

《大学之道》

全文不去越界谈三纲领八条目,而是置身题外,从人之智慧初开与先王之教的关系去展开文思,高屋建瓴,点明道——学——性命之间的关联:“有道而学乃统乎天人性命之体,穷居不损即其大行不加者也。握其纲而要是图,所谓大而无外者此也。有道而学乃神乎人己忠恕之用,放之四海而准,皆其约之一室而足者也。晰其条而渐以进,所谓大而非夸者此也。[25]

全文写得一气卷舒,浑浩流转。徐润第对此文的评价是:“理实气空,声如万钧之钟。”[26]无名氏的评价是:“笔笔顶上圆光,空中楼阁,却又无一字不精实,是为才大心细。”[27]点出了此文的特点与长处。

所谓“顶上圆光”,本指气功修炼境界,后常被用于形容诗文的一种境界。恽毓鼎《澄斋日记》:“宝铭于亥正得一女。就枕前读陆士衡《辨亡论》上、下二篇。题为辨亡,却全从兴盛一面着笔,反面一拨,而致亡之理自透。如此命意,全篇纯是顶上圆光,空中鼓荡矣。自来评家不赏此文,只从词句间求之耳。”[28]指的是立身题巅,高屋建瓴,不为题目所缚的驭题境界。

高鹗于乾隆乙卯中进士以后,依然保持对制艺之热衷。嘉庆元年会试,首艺题为《虽曰未学  二句》,高鹗依题拟作,其文同样体现了清人对题界的认识、限定与处理艺术。

制艺题目截取自四书五经,有时题目本身并非真义所在,其真义在其上、下文,这时,不论及上下文,则说理未透。于是清人立此成规:如不得已要涉及上文,则自题目之末说起,然后再提及题前,便不算侵上。

《高鹗诗词笺注》

比如此题共两句:“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这是该章的末二句,全章是:“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为之学矣。’”[29]其中心意旨在题目的上文,即子夏所说的四伦。

高鹗的破题曰:“以必学与敦伦者,所以维世教也。”[30]“敦伦”是对前文“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四伦的总称。

高鹗的破题从题末“必学”说入,然后于承题说:“夫敦伦者而曰未学,则学竟何如?”[31]这样,其主体部分(起讲,八股)就可以放心地上下腾挪:“贤亲君友,何一非学中事。则若人之于贤亲君友,何一不足为学中人哉?”[32]

最后上升到先王之旨与忠信之教的高度:“先王广厉之旨,自成童以至通材,责乎此者重以周;吾党忠信之教,举尊闻以迄行知,蕲乎此者专以挚。其上焉者,扶世翼教,可以挽哀薄而返醇风;其下焉者,谨身修行,可以葆性天而祛薄俗。”[33]

故无名氏评此文曰:“收笔从下句逆摄上句,妙会题神,使讲家无从聚讼。”[34]对于此文,高鹗自己的体会是:“上句止系设言以吞吐之,不但无其人,亦并无此理。若向质美未学等义少一粘着,岂非痴人前不得说梦?然离却上句,则下句必定不出。一滚说来,语气自见。此间煞费经营。”[35]徐润第则认为此文的长处是“肖题”:“名手为文,只辨的一个肖题耳。题神肖,题气肖,则题理自无走作。”[36]

《清代硃卷集成·高鹗履历》

《未之能行》题出自《论语》:“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截去上下而为此题。子路听到孔子所讲之道理,还没来得及去实行,就害怕又听到孔子讲的新的道理。“闻”与“行”是该题的题理之所在。

朱注引范氏曰:“子路闻善,勇于必行,门人自以为弗及也,故著之。若子路,可谓能用其勇矣。”[37]

“子路善闻,勇于必行”是该题的神理所在,于是高鹗中二比张皇幽渺,深入浅出,一意翻雨:“且夫子路之未能,子路固不自察耳。人情于所未经之乐,一旦而适然相值,则其情未有不勃发者。而偏猝不及乘,此时将行之气,方行之力,既行之趣,靡不毕萃于踌躇四顾之间。而心目中几不复审未能之畛域,未行之由来,以限我于无术。彼旁观者只见为方闻耳,而岂遂能身亲而实践哉?且夫子路之未能,子路亦第独觉耳。人情于所甚欲之事,一旦而倏然将去,则其情未有不匆遽者。而犹迫不及试,此时可行之机,必行之志,追行之难,靡不具集于寸心辗转之际。而心目中遂确有未能之情形,未行之缺陷,以困人于当境。彼旁观者亦第见为方闻耳,而岂果有形格而势禁哉?”[38]

徐后山评曰:“题脉最紧,题神最急,乃于紧急中生出无限层折,仍不伤风樯阵马之势,是何神勇!”[39]徐润第认为此二比得天、崇人之绝技,具陈大士、章世纯之风力。[40]

高鹗殿试卷

陈何龙则特别点明此文的“照下”之功:“镜不是花,而花固隐隐镜中。然破镜求花,则已杳。是水不是月,而月固明明水间。然捉水认月,则又滞。故截下题必须用倒笔、顿笔、反笔、侧笔、先一笔、后一笔照下,使读者另换心眼,以为某笔正取下文,某笔背攻下意,皆非神于技者也。名手只写本位,而下句自浮浮从纸背而出,却未尝有一笔作照下文章也。此妙惟王云衢《当暑袗絺绤》文得未曾有,不谓于此作之中二比复睹之,那得不叹奇绝。”[41]

王云衢指清初制艺名家王汝骧。

高鹗之善于认题,往往得到其友人的赞许。其《子华使于齐  一节》题取自《论语》此章:“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 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42]

倘若以此章为题,其重点必然是孔子。孔子使子华于齐,冉子为子华之母请粟,孔子以为不合适,又不欲直拒冉子,故与之少。冉子请益之,孔子又少与之,表示不当增加。子华使于齐,为公务,若其家乏,孔子自会周济他;原宪为宰,则有常禄,孔子反而与之粟,孔子认为原宪是应该得到的,吃不完的话可以分诸邻里。孔子对待子华与原宪的不同态度,均表明圣人之善于用财。

《兰墅十艺》

但高鹗要写的是《子华使于齐  一节》题,即“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其题界不能越至孔子,题旨也以冉子为中心而不是以孔子为中心,如此则要为冉子设身处地(所谓入冉子之口气)。

冉子为何请之,益之,甚至与之五秉,高鹗写道:“而吾因思冉子,与则与耳,何为必先之以请?意殆谓朋友之情,不先师弟;请之者所以重师惠也,义系之乎夫子也。而吾转思冉子,请则请矣,何为又重之以与?意殆谓朋友之诣,尤重母子;与之者所以慰高年也,义系之乎子华之母也。”[43]

把冉子理解为既重友谊又重师惠的好弟子,但也不能因此而否定孔子的正确性:“惟是釜与矣,庾益矣,五秉又与矣。抑独不思子华不之请,夫子不之与,而子华顾有母者耶!”[44]

准确地把握题神,方能“肖题”,方能准确揭示题旨。高鹗于乾隆五十三年乡试中式,五十四年又有恩科乡试,顺天乡试首艺题为《回也闻一  二句》,其友人参加了此科乡试,出闱后对高鹗说:“题有三难:上截去‘何敢望’,重衍比较语,是三句题矣,入手突拈‘闻’‘知’,神又不属,一难;合说不合题位,分说易隔题神,二难;十二字刻画则欠大雅,囫囵又不见语妙,三难。”[45]并嘱他拟作。

此题出自《论语》:“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46]朱熹注曰:“一,数之始。十,数之终。二者,一之对也。颜子明睿所照,即始而见终;子贡推测而知,因此而识彼。‘无所不悦,告往知来’,是其验矣。”[47]

《墨選觀止》例言

对于此题,高鹗的理解是:“题乃端木氏竿头进步,故说得如此亲切。全从两‘也’字想象摹拟,画出‘何敢望’神理,方与下许其自知自屈两层息息相通。若旁征泛引,向夫子搬弄书卷,恐无是处。”[48]

高鹗之拟作基本上按朱注而展开,尽力描绘子贡的“何敢望”之神理:“夫以回之天资学力,岂必不思而得。乃赐自穷思极虑之馀而微窥之,而回之怡然以解者竟一贯焉,而不遗其蕴。所谓无言不说者,非耶?以赐之天资学力,亦何至彼昏罔觉。乃回至周知洞悉之后而徐安之,而赐之惺然不昧者始对照焉,而待反其隅。所谓告往知来者,非耶?”处处影照题旨,这是此文的高妙处。

《兰墅十艺》选入高鹗乙卯会试之复试墨卷《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和《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二文,为“钦取第二名”之作,但徐润第则认为《兰墅制艺》中的压卷之作乃是《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一文。

此文作于嘉庆元年,题出自《论语》:“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49]题取其后二句,但其语意是承上文“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而来。

对于这一节,朱熹注曰:“无为而治者,圣人德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为也。独称舜者,绍尧之后,而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述也。恭己者,圣人敬德之容。既无所为,则人之所见如此而已。”[50]

《平心论高鹗》

又说:“老子所谓无为,便是全不事事。圣人所谓无为者,未尝不为,依旧是‘恭己正南面而已矣’;是‘己正而物正’,‘笃恭而天下平’也。后世天下不治者,皆是不能笃恭尽敬。若能尽其恭敬,则视必明,听必聪,而天下之事岂有不理!”[51]

高鹗重墨浓彩地描绘舜之“恭己正南面”的风采:“其心肃然而敬德也,其容穆然而建极也。夫人惟丰功伟烈之盛,不能尽泯其迹,斯其气必有所不能静耳。观于舜之肃然穆然,直垂裳而化也,而何拟议之端哉?其心如渊而执中也,其容如天而安止也。夫人惟创制显庸之际,不能不劳其力,斯其神亦有所不能毖耳。观于舜之如渊如天,已熙帝之载也,而何张驰之用哉?”[52]

高鹗此文显然是在“笃恭而天下平”上运思,高鹗的朋友陈异之认为如果讲成“笃恭而天下下”,则去题神万里。但他认为高鹗此文“以虚击实,遂使实处都虚。浑浑穆穆如此,乃为肖题。”[53]通过“以虚击实”手段而达到肖题的效果。

相比之下,同治间张燊的同题文则不从“恭己正南面”上运思,而是从朱注的“独称舜者,绍尧之后,而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述也”上运思,其文曰:“舜治无为,舜岂竟无所为哉?其为之也,默运焉而不见其迹,则思其为者亦穷拟焉而莫罄其神。夫何为哉?享天下之逸必先任天下之劳,敕万几者,何尝不勤求于宵旰?乃天子只守茅茨之陋而薄海遍瞻云日之华,鞀铎何所振其声,藻火何所彰其采也。其象大可思也。集群圣之成必先课群圣之绩,康庶事者,何尝不交颂夫明良?乃宫庭方调解阜之弦而鞮译已献昭华之琯,夔龙何所补其阙,皋禹何所赞其猷也。则神化乌可测也?夫如是尚得疑其有为哉?夫如是安所见其无为哉?”[54]

张燊之作更接近《集注》而得题之神理,高鹗之作则是沿《朱子语类》的方向运思。两作究竟谁高谁低,可说是见仁见智了。

《稀见明清科举文献十五种》

高鹗对自己的制艺甚为用心(看他频频为自己的制艺写“自记”可知),他的友人则都对他由衷赞美,将之比拟为明代之归、胡、章、项,国初之储在文。

但平心而论,高鹗的制艺虽不乏佳构,关于认题、肖题、清题界、立身题巅以驭题等策略与技巧也运用得甚为到家,但尚未形成自己的独有风格,一些制艺也时有瑕疵。比如徐郁亭就指出其《未之能行》文“破题欠老”[55],有“脱化未尽”[56]处。

纵观清代制艺史,高鹗算不上制义名家,就笔者目力所及,尚未见高鹗制义出现在清人的制义选集中。尽管他的墨卷曾被“钦点第二名”,但并未被选家或著名论家(如梁章钜、钱振伦等)所提及。(《兰墅十艺》中《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文下署“高鹗”,可能来自某一选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制义对当时及其后的制义史并未产生影响。

五、余论

本文之撰写,自是因高鹗与《红楼梦》的关系而起。但在研读文献、完成上述论断的过程中,本文屏蔽了学界对高鹗的种种论断,以保证研究的客观、公正。现在我们可以回到高鹗与《红楼梦》的关系上,检视一下学界的论断,看看它们是否符合高鹗当时的生存状态。

与“乾隆五十五年前后之高鹗”这个时空区间相关联的有两种尖锐而相反的论断:一种是认为,在这段时间里高鹗忙于应付科举,不到一年的时间不可能创作出后四十回,因而高鹗不是后四十回的作者,其作者是无名氏;另一种论断认为,这段时间高鹗正充当乾隆、和珅的操刀手,投身于对《红楼梦》的篡改中,这个观点为周汝昌先生所独创。

《红楼梦“全璧”的背后》

高鹗于乾隆五十三年中举,但五十四年和五十五年两科会试他都没有中进士(以他对功名的热衷,此两科包括五十八年的癸丑科会试,他应该都参加了)。

他参与《红楼梦》的修订就发生在乾隆五十六年(辛亥,1791年),这一年春天,程伟元以其多年收集所得的《红楼梦》书稿,请高鹗与他一起修订。“此仆数年铢积寸累之苦心,将付剞劂公同好。子闲且惫矣,盍分任之?”[57]

这里传达出两个信息:第一,“子闲且惫”,可能是指高鹗在乾隆五十四年、五十五年两科会试中失利而导致心态疲惫,故有闲心可以参与。第二,“分任之”,即“我们分工合作”,也即程伟元正在开展后四十回的修订工作,因工程浩大,便请高鹗与他一起“分任”。

程伟元自己在序文里也说:“乃同友人细加厘剔,截长补短,抄成全部……”[58]不是“乃请友人”,而是“乃同友人”,后四十回的修订工作是程伟元与高鹗一起完成的。

程乙本的《红楼梦引言》,是该书修订工作的“凡例”,文末是程伟元和高鹗的联合署名。至于程伟元和高鹗每人分工多少回,则不得而知。

《红楼梦》引言署名(程乙本《红楼梦》仓石藏本)

《兰墅制艺》并未收入高鹗于辛亥年的制艺,大约此年高鹗把时间给了《红楼梦》的修订。到了辛亥年底,修订工作宣告“竣工”,高鹗便于第二年全身心投入到下一科的会试备考中,《兰墅制艺》收入了他三篇壬子年制艺。

在参与程伟元的修订工作之前,高鹗已经读过《红楼梦》,“向曾从友人借观,窃以染指尝鼎为憾。”[59]对《红楼梦》的故事他是早已了然于心。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与程伟元一起完成修订工作,这没有什么可以惊讶的。

程刻本后四十回因程伟元、高鹗的修订而成为名著,就如前八十回因曹雪芹的修订而成为名著一样。从这个角度看,将曹雪芹、程伟元、高鹗并列为一百二十回《红楼梦》的作者,本来就是一件顺理成章之事。

周汝昌先生对高鹗的论断集中在他的《〈红楼梦〉“全璧”的背后》[60]一文(以下称“周文”),洋洋三万言,分两期发表于《红楼梦学刊》。其中所引述的文献遍及经、史、子、集,这其间所显示出来的学力、功夫、积累、勤奋,令人感佩,令人叹为观止。但他的结论令人惊讶又不能认同。如此丰富的文献还不足以令人信服,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王昌定先生在其商榷文章中已经指出,周文的丰富文献与其结论(高鹗与乾隆、和珅合谋篡改曹雪芹原稿)之间的关联,是由一系列“想当然”的臆想完成的。[61]王先生的辨析客观、深入、详尽而令人信服。

程甲本《红楼梦》高鹗序

这里我想进一步指出周先生探佚学的一个深层结构:丰富的文献+悟+结论。其丰富文献出入于经、史、子、集乃至小说、戏曲、琐闻,有斑斑可考的文献来源,其结论则是独一无二的创见,而其“悟”则往往不是其“丰富的文献”所能支持。

以周文为例,它说:“也许有人会设疑:为什么和珅所进呈的就不能是雪芹原本呢?问得对。和珅前一回肯定已进呈过一次,那呈的就是原本。”为什么说“肯定”,“就是”,因为毫无根据。与其扭扭捏捏说“可能”、“也许”,不如就发狠说“肯定”“百分之一百”。——这不是科学考证,而是“罗织罪状”(王昌定先生语)。

读懂周文,也就对周先生的探佚学的基本理路了然于心,因为这个深层结构是他的探佚学的共同结构。

这里我想从高鹗的科举人生的实际情况来作一点补充。经历了乾隆五十四年、五十五年两科会试的失利,高鹗意气消沉,这就是程伟元所说的“闲且惫”。倘若此时高鹗正蒙和珅青睐,由终南捷径而进入权力中心,这是多少文人梦寐以求的(也是经历过反右、文革等历次政治运动的一些知识分子的梦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此时的高鹗应该是意气风发乃至趾高气扬,当然不会是“闲且惫”。

“闲且惫”(程乙本《红楼梦》仓石本藏)

我们可以这样描述高鹗在这个时期的大致行踪:乾隆五十五年科场失意,五十六年春开始与程伟元“分任”后四十回的修订,至当年冬天而竣工,五十七年开始他又进入到会试的备考中,虽然五十八年那科他又一次失利,但六十年的恩科他终于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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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曹雪芹、高鹗著,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57页。
[2] 曹雪芹、高鹗著,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263页)
[3] 曹雪芹、高鹗著,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007页。
[4]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14页。
[5] 曹雪芹、高鹗著,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1156页。
[6] 曹雪芹、高鹗著,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1156-1157页。
[7]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68页。
[8]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100页。
[9] 斐大中等修《无锡金匮县志》,光绪七年刊本,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70年影印,第390页。
[10]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2页。
[11]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78页。
[12]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5页。
[13]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5-6页。
[14]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7-8页。
[15]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67页。
[16]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12页。
[17]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35页。
[18] 昆冈等修《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光绪二十五年石印本,卷332第3A-3B页。
[19] 昆冈等修《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光绪二十五年石印本,卷332第7A-8A页。
[20] 昆冈等修《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光绪二十五年石印本,卷332第9A-9B页。
[21] 梁葆庆《墨选观止·例言》,道光十二年令德堂藏板,第1A页。
[22]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9页。
[23]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9页。
[24]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10页。
[25]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10-11页。
[26]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11页。
[27]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11页。
[28] 恽毓鼎著,史晓风整理《恽毓鼎澄斋日记》,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667页。
[29]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50页。
[30]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21页。
[31]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21页。
[32]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21页。
[33]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22-23页。
[34]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21页眉批。
[35]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23页。
[36]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24页。
[37]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79页。
[38]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31-32页。
[39]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31页眉批。
[40]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33页。
[41]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34页。
[42]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85页。
[43]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37-38页。
[44]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38页。
[45]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96-97页。
[46]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77页。
[47]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77页。
[48]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96页。
[49]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62页。
[50]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62页。
[51] 黎靖德编,王星贤点校《朱子语类》,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537页。
[52]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69-70页。
[53] 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73页。
[54] 陈鲁《东城讲舍课艺续编》,东城讲舍1874年刻本,第57A-57B页。
[55]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30页。
[56] 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稿本丛书编委会编《兰墅制艺》,天津古籍出版1987年版,第30页。
[57] 高鹗《红楼梦序》,朱一玄《红楼梦资料汇编》,南开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45页。
[58] 程伟元《红楼梦序》,朱一玄,《红楼梦资料汇编》,南开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45页。
[59] 高鹗《红楼梦序》,朱一玄,《红楼梦资料汇编》,南开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45页。
[60] 此文发表于《红楼梦学刊》1980年第4辑、1981年第1辑。
[61] 王昌定《读〈红楼梦 “全璧”的背后〉——与周汝昌同志商榷》,《红楼梦学刊》1981年第4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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