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鹏论:苏格拉底的探问(上)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什么时候,权力常常可以与权利画上等号。
——坤鹏论
人的本质是知,知是最重要的事; 无知之知; 知识(智慧)即美德,知德合一; 未经省察的人生,是不值得活的; 追求好的生活远过于生活。
可以说,苏格拉底前的古希腊哲学,更多聚焦于自然。
一直到公元前5世纪中叶,位于希腊的雅典迎来了它的全盛期。
同时,西方哲学史上的苏格拉底时期也到来了。
一、智者派
首先是以普罗泰戈拉为代表的智者派开始抛弃对宇宙的思索,将哲学重点转移到对伦理的探索上。
他们关注人在世界中的地位、人的生活和行为,以及人作为政治动物所具有的性质。
智者派也被称为诡辩家。
诡辩家这个希腊词的原意是贤明之人,后指职业教师,但是,在柏拉图的著作中被蔑称为卖弄诡辩的人。
不得不承认,不管什么时候,让政治家高兴,却让哲学家懊恼的是,只要不经过理性推论,任何事情都可以轻易说服普罗大众。
在公元前5世纪,智者派大放异彩,对于当时的贵族来说,没有什么娱乐比聆听伟大演说家的辩论更吸引人了。
而且,就像《西方哲学第一人》中写到的,雅典采取的是“民主”制,只要男性公民到了18岁,都可以参政。
参政意味着权力,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什么时候,权力常常可以与权利画上等号。
因此,为了参与当时的民主政体,雅典公民的视线从自然转向了法律和规则。
当时,在专业辩士门下锻炼修辞之术是年轻贵族教育必要的一环,这是成为政治家必需的辩论术。
青年们从智者派那里学习相对主义的思维,掌控演讲的方法——哪怕是出于私利的政策也可以包装得让人难以察觉。
智者派的普罗泰戈拉说:“人是万物的尺度”,世界上不存在可以共通于所有人的绝对真理,这就是相对主义。
智者派的高尔吉亚则教授青年们:“正确的事物是不存在的。即便存在,人也无法知道。”他认为,“修辞学是你唯一需要学习的专业知识领域。”
正是基于以上观点,智者派指出,雅典的法律和法则并非原本就存在于自然中,而是只符合雅典公民价值观的正义。
那么,只要前往其他城邦,就会发现那里有和雅典迥异的法律和法规。
虽然,这样的观念会令那些独断专行的意见为人所警惕。
但是,也会让擅长诡辩玩弄话术的人得势,随心所欲地通过玩弄言辞术斩获名利。
这时候,他来了!他来了!苏格拉底PiaPia地走来了!
他简直就是智者的克星,后者只要碰到他就会遭殃,因为他可以说是发现或重新发现禁锢辩士之锁的人。
当然,对于西方哲学史来说,更重要的是,苏格拉底的“认识你自己”把以探究人类知识起源为研究对象的哲学,扩大到了有关知识伦理和人生观的范畴。
二、苏格拉底背后的女人
有人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
苏格拉底也不例外,他的老婆叫赞西佩。
说她伟大呢,也算实至名归,因为她被苏格拉底的朋友誉为:前所未有、后世不二的泼妇,史上有名的河东狮吼,“世界三大恶妻”之一。
她最讨厌自己的丈夫从事他那所谓的“职业”,不仅在家大吵大闹,在他外出时还进行跟踪尾随,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的衣服扒下来。
是啊,表面上看,苏格拉底就是逛逛市场,看看体育比赛,和碰到的人一通胡侃,典型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关键的关键是,他不去挣钱养活家庭妻小,还说“无所求者,离众神最近”。
哪个女人摊上这么个丈夫,估计都要疯。
尼采曾这样评价道:“苏格拉底找了他所需要的夫人……事实上,赞西佩强迫他在自己所从事的奇怪职业中越走越远……赞西佩把家搞得不成家样,屋不成屋相,但实际上,她这样做反而使苏格拉底更加热衷于他那独特的职业。”
虽然在外人眼中赞西佩实在令人讨厌,但是,苏格拉底却认为,和蛮不讲理的女人生活也有好处,因为谁要是能和赞西佩打交道,他就能够和其他所有人和睦相处。
可见苏格拉底对自己的处境并不觉得有什么,且赞西佩对丈夫的爱也毋庸置疑,当70多岁的苏格拉底被处死,她悲痛欲绝。
有时候,夫妻的关系到底如何其实只有当事人懂,也就是俗话说的,鞋合适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有些夫妻一辈子吵吵闹闹,甚至没少摔锅砸碗,却是谁也离不开谁,最终白头偕老;
有些夫妻看起来总是夫唱妇随,和睦无比,结果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离婚。
这也再次印证了,缺什么才会秀什么,真正的幸福从来不用秀!
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化为平平淡淡的亲情,才是真情。
临刑前,苏格拉底对赞西佩的一番话,很可能就代表了无数恩爱夫妻的心声。
当时,他把妻子披散下来的一小缕头发拢回原处,然后说:“你知道我们是彼此相爱的。当你对我唠叨时,我心里就好受些。你也知道,我甚至乐意听你唠叨。等着吧,我们会在极乐世界见面的,在那里我将报答你一切。”
总之,家有悍妇,让苏格拉底更乐意整天不回家,更急切地寻找朋友们进行他的哲学辩论。
甚至是只要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人,就会主动上前拉着攀谈,不管对方是将军,还是修鞋匠。
他总是向每个人指出:人生最重要的莫过于正确的思考,正确的思考则意味着一个人首先要知道,他自己在讲什么。
也就是说,一个人首先应该认识自己。
苏格拉底认为,真正地认识自己,有自知自明,应该是人的特点之一。
据柏拉图记载,当时很有威望的尼西阿斯将军就曾在大街上被苏格拉底拦住,他曾这样说道:“不管这个人先谈起任何别的什么事情,最终他还是被苏格拉底牵着鼻子走,被迫对自己的生活做出反省与解剖,谈谈他现在是如何生活的,原来又是怎样生活的。”
三、苏格拉底的探问
从目前掌握的史料看,苏格拉底没有留下任何文字,更不要谈什么著作了。
他恰恰体现了那句话: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这是因为他只说不做,也就是只讲授不写作,并且还总是“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地引导别人反省并认识到自己的无知,他相当于是思想的助产者,完全改变了教育的对话顺序,他成了提问者,学生则是作答者。
他的方法,或者说苏格拉底式的方法就是:一连串持续不断的问题,用对方自己的话语及其承认之事来瓦解对方原本所持的立场。
比如他会去问:天天讲虔诚的人,什么是虔诚;口不离勇敢的人,什么是勇敢;还有那些号称精通国家事务或掌握修辞演说技巧的人。
最终,这些人只要和苏格拉底交谈,很快就会被揭穿,他们看上去是那么自信,实际上却什么也不懂,他们最不了解的,就是他们自己。
和当时的智者派不同,苏格拉底从来不做公开演讲。
他认为如果要探讨真理,获得真正的知识,应该由两个人进行对话。
就像现在的辩论赛那样,两个人有各自的立场,一个代表正方,一个代表反方,谈到最后变成“合”。
“合”表示各自吸取了对方的优点,再往上提升。
接着,再以其为“正”,寻找另一个“反”,继续谈下去。
这种对话就像是辩证的方式,不断向上提升。
苏格拉底在对话中常使用反话、辩证、归纳的方法。
反话法就是在对话中不断反问题,不断追问。
辩证法则是当别人提到一个观点时,请教他此观点的反面是否成立,正反两面综合起来再往上提升。
如此不断提升,到最后便会发现,真正的结论往往是有所保留的,因为不可能找到一个完全客观超然的立场或角度可以作为最后的结论。
苏格拉底的这种方法是由爱利亚学派的逻辑推论和爱利亚学派的芝诺的反证法发展而来的,它是西方哲学史上最早的辩证法形式。
后来,柏拉图深度借鉴和参考了老师的对话方式,他的著作几乎都是以对话的形式写出来的,成为了人类最宝贵的文化遗产之一。
不过,试想一下,如果有这么一个陌生人,突然在大街上拦住你,问东问西,你会作何感想!
哥德和席勒合著的《讽刺诗集》有两行短诗,影射了德尔斐阿波罗神庙对苏格拉底的神谕:“神谕者曾称你是最智慧的希腊人,是的!但也许最智慧者往往也最烦人。”
总之,苏格拉底因此也得了个外号叫:牛虻。
好听的解释是,因为他总是刺激人们去独立地思考。
当然,这个外号更多的含义应该是不好的解释——如牛虻般,不仅烦人,还会刺伤人。
而苏格拉底则对此反驳说:“每天讲述道德,听我在辩论中反省自己,揭露别人,这是人类最大的运气。对人来说,未经省察的人生,是不值得活的。”
1978年,哲学家雅克·德里达在英国的牛津大学图书馆发现了一幅画作,它绘制于13世纪。
画中的苏格拉底戴着一个滑稽的帽子,坐在一个诵经台上,一只手拿着羽毛笔。
他身后是矮小、专横的柏拉图,正在不耐烦地催促着他的老师。
这让人有种感觉,好像是柏拉图正在向自己的老师讲述着什么,而苏格拉底却变成了一个孩童般顺从的样子(所以戴着滑稽的帽子)。
这幅画让德里达颇为震惊,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甚至认为它象征的是某种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中的杀父情绪。
其实,如果联系到苏格拉底的无知之知,以及他独特的,甚至会令人恼怒发狂的提问法,德里达的解读就显得是想多了,想偏了。
本文由“坤鹏论”原创,转载请保留本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