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鲁迅这句话好在哪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鲁迅的散文诗《秋夜》这个奇怪的开头,几十年来有无数学者、作家、普通读者都试图破译它,参透其中的寓意所在,但是很多的解读和推敲,时常给人牵强附会的感觉,并不足以让人领略它的妙处,在我看来,鲁迅这样写主要是为了排遣“他无法排遣的孤独”。

《野草》是鲁迅先生最为难懂的一部作品,《野草》揭示的是鲁迅先生的内心世界,是先生那个迷惘的时代孤寂的心灵独语。

他写作《野草》的时候,北京正处在五四运动落潮后最黑暗最反动的时期,他当时的心境也十分压抑、寂寞、孤独、悲凉。所谓从“呐喊”到“彷徨”,大体可以概括这一时期鲁迅的心态走向。

五四新文化运动落潮之快,鲁迅始料不及,因为在1915年新文化运动发端之后,陈独秀、胡适、钱玄同、刘半农等名满天下,成为反封建的领袖和斗士,而鲁迅,却躲在古槐下抄古碑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是,由于陈独秀、钱玄同等的大力催促,鲁迅终于出山,于1918年5月发表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从此一发而不可收”,写下了十多篇短篇小说,后来于1922年12月结集为《呐喊》出版。

这个集子既显示了文学革命的实绩,也奠定了鲁迅作为新文学创始人的地位、可以想见,当时如果《新青年》的团体不散掉,那一大群启蒙思想家和反封建斗士仍旧结成战斗集体,来向旧思想旧文化旧制度发起连续性的攻击,那么,反封建的任务就不致于到今天还没有彻底完成。

但历史就是历史。新文化运动不足十年便匆匆收场,鲁迅感到无比的虚无绝望、孤独、无聊。他甚至有被历史嘲弄的感觉、他常常对许广平说:“唯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

社会依旧黑暗,人生依旧险恶。而偏偏在这时,又出现了“兄弟失和”的事情,冲突的原因至今无法弄清楚,但绝交却是事实,并且两家的子孙都互不往来。

这件事给鲁迅带来身心两方面的巨大伤痛。他和本无感情的发妻朱安搬到砖塔胡同去住,并大病40多天,一晚又一晚地失眠。

除了母亲,他最亲近的就是两位兄弟,尤其是周作人,年龄相近,感情深厚,志趣相投,于文化观念和现实人生,也都有相似的看法。但现在,却反目成仇了,这又是何等的创深巨痛啊!

鲁迅是现代文学史乃至文化史上最伟大也最痛苦最孤独的灵魂。

而二十年代写《野草》和《彷徨》时期,又是他一生中最痛苦最孤独的阶段。社会黑暗,《新青年》解体,兄弟失和,婚姻与爱情的交锋带来的焦虑,身体状况上的未老先衰……所有这一切都加剧着他的痛苦和孤独。

鲁迅又担心将自己的阴冷的“鬼气”传染给爱作好梦的青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所以他常常用曲笔”而显“亮色”。但尽管如此,《彷徨》和《野草》仍是那样的含蓄、低沉隐晦、无奈!我想,这也许就是现在的不少青年学生不爱读鲁迅作品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么,《秋夜》里的枣树是怎样一个意象呢?

我觉得两株枣树既是写实(即鲁迅北京住处的墙外确有两株枣树),又是象征(即象征鲁迅和他那类的启蒙先驱者)。

试想一下,情绪低沉而苦思出路的鲁迅,在凄冷的秋夜里,独自在后园中察看着、思索着,却又理不清头绪,夜茫茫,思悠悠,而万汇百物又似乎各有情致和依托。

诗人对枣树意象赋予了战士的品格,那果实和叶子已落尽、形态又如钢筋铁骨似的枣树干子,默默地刺向无边无际的天空,那雄姿和韧劲使人神往。

枣树意象是诗人鲁迅的自况,但又不仅是自况,还含有对战友的呼唤。之所以句式选择“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而不直说“两株枣树”,不仅仅是文学大师语言运用上的机智或者说狡慧,更多的是排遣那“难以排遣的孤独。”

因为“两株枣树”是一个集合概念,仍可看作是“一”,而“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则分明还有战友或者伴侣存在,互相可以呼应、支持,可以并肩作战,迎风斗雨。

鲁迅终其一生都是一个伟大的孤独者,作为启蒙先驱者,他无法不孤独。人们总爱说鲁迅是人民大众的“牛”,这只看到了一面,还应看到他作为“孤独者”的一面。这才是全面的鲁迅。唯其“孤独”,所以后世才有很多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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